上次來法堂,羅雨風是趴的窗子,什麼也沒瞧見,這次光明正大地踏進了門,隻見是金文檀匾、丹楹刻角。
陽光灑入,透過了細細塵埃,塵埃再被缁衣攪動,飛出去了光外。
大和尚一邊走,一邊給羅雨風推薦了些啟蒙的武學。
他感慨道:“施主若是早些年來,這二層也是能進的……”
羅雨風一笑,天真好奇。
“如今不能進了?”
大和尚說:“嗐,總是遭竊,讓守門的人累得慌,便也不講太多慈悲緣分了。”
羅雨風怪道:“中原的武林人,怎麼還到寺廟裡偷書?”
紀懷皓隐在圍巾下的唇角抽了抽。
那大和尚看了她兩眼,似是忍不住抱怨了,側過頭道:“豈止,三年前,這混元童子功也被盜走了!如今閣裡擺着的,都是咱們自己抄錄的。”
“嚯!”
羅雨風的表情由驚訝轉至憤憤:“怎麼這般沒有道德!幸虧你們還背得下來。”
“嗐,這後人寫的,筆迹中的真意哪裡比得上從前?湊合着用罷了。”
方耀祖的仇人是個女子,偷混元童子功做什麼?
為昇王偷的?
有些牽強……昇王兒時同肅王學藝,早已有了自己的路子,雖說不近女色,但王妃前些日子還生了個胖娃娃呢,總不會三年前偷的功法,去年王妃受孕了他才開始練吧?
莫非,在少林偷竊的并不是她……
羅雨風一邊想,一邊問:“那盜賊可抓到了?”
大和尚搖了搖頭。
“哪裡這麼容易,此人陰險狡詐得很呐!”
羅雨風将眼睛睜大了些:“哦?如何說?”
“他竟然女扮男裝!正值住持不在寺内,還将法玩禅師給打傷了!”
羅雨風驚聲:“女扮男裝?!”
當真不是她?她嫁給過方耀祖的表哥,是男是女,他表哥摸不出來?
大和尚咬牙切齒:“可不是嗎!若不是妙覺失手打了他的胸口,我們至今都被瞞在鼓裡呢!”
羅雨風喃喃道:“竟有這樣厚顔無恥之徒……”
法玩雖不如同光厲害,卻也不是随便什麼高手都能打傷的。
但若是天樞境武人,自然足以對抗。
羅雨風問:“那他長什麼模樣?若是下次遇見,我将他綁來給你!”
好似個嫉惡如仇的小娘子!
大和尚回憶起來。
“相貌平平,身量平平,膚色嘛……也是平平,不黃不淡地,總而言之,稱得上秀氣吧。
羅雨風心道:這倒跟方耀祖的仇人長相相似……
不會真是個男人吧……這麼惡趣味?
大和尚搖了搖頭:“不過嘛,做這等偷雞摸狗的事,八成是易過容的,長相算不得什麼特征。”
讓紀懷皓易容的羅雨風:……
“那他用的又是什麼路數?”
大和尚搖頭歎氣:“你别說,這人用的是劍,路數頗為正派,竟不像個邪門歪道的。”
劍……也對上了。
羅雨風“哼”了一聲。
“由此可見,路數正不正派,多是風格迥異,倒是代表不了人品的。”
大和尚很會交際,笑呵呵道:“就譬如施主,雖然路數詭谲,下手卻是個有分寸的。想要請教,也是光明正大地扣山門,不知比那賊人正派多少倍了!”
羅雨風自信點頭:“那是自然,小偷小摸的成什麼樣子。”
紀懷皓也認同地點點頭,就好像慫恿梓君小偷小摸的不是他,翻人窗戶的也不是他一樣。
兩個人裝模作樣的,将啟蒙書挑好了,大和尚說可以安排他們住在下院,也方便觀摩俗家弟子們練武。
如此能夠遠離同光,羅雨風心裡也放松了許多,她道:“我上次來參加齋會,人山人海的,也沒有多逛逛。”
大和尚說:“這有什麼,施主自在去便是了。”
于是,羅雨風便領着紀懷皓往後面去了,路過觀音閣時,悄悄地将簽還了回去,心裡還默默念叨着“莫要怪罪”。
紀懷皓注意到了她的動作,落後了一步。
羅雨風回頭:“怎麼了?”
隻見紀懷皓正理着袖擺,笑着回道:“無事,落了點灰。”
羅雨風看了他一眼,又随意逛了逛,這才去了下院。
院内僧人幫他們安排了兩間房,在他們看來,這二人既是姊弟,自然要分開睡的。
此處是寺廟,不是客棧這般随意地方,羅雨風自然任由安排,紀懷皓卻不是很情願了。
因着羅雨風先前染了風寒,他已經有幾日未與羅雨風同房入睡了,這還不知要在寺内待多久,這麼前前後後的一算,他竟要與梓君分開許多個夜晚了。
自打他們出京以來,這還是頭一遭……
“阿秭……”
他揪住了羅雨風的衣袖。
羅雨風拉門的動作一滞,回頭瞧他,淡淡道:“怎麼?”
便見紀懷皓的眸子左右遊離了一番,然後湊近了她,悄悄說道:“我想梓君了……”
說完,還乖巧地後退了一步。
他們成日的在一起,都沒分離過,何談想念?
此處“想”的是什麼,顯而易見了。
羅雨風啞然。
他們并未圓房,就算歇在一處,也就是逗逗鬧鬧,有什麼可想?
别是想殺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