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風看了紀懷皓一眼,又撇過了頭,沉穩地翻了一頁。
“怎麼想起同我說了?”
紀懷皓垂落在腿上手緊了緊,内勾外翹的眼睛擡起,燭光将他的眸底照亮,一灼一熄。
他溫聲道:“奴說過,想做梓君的第二雙眼睛……”
羅雨風看向了他。
對方眸中的燭光,便也映到了自己眼中。
隻是微弱了許多……
那話,她是記得的。
不知為何,她對經曆過的情景總是記得清楚。
消息,是個極重要的消息。
承諾,也是個極好的承諾。
隻是現在,并不是一個最佳的時機……
因為她一年以來的懷疑,在那陣風中,被突然落實了。
意料之中。
談不上一個悶棍。
但卻有被砸了一悶棍的幻覺。
這感覺太悶了,沒有疼,沒有怒,什麼都沒有。
隻有鼻腔微微的不通暢,舌尖殘留的鐵鏽味兒,和胃裡正在上湧的絲絲葷氣。
她知道,因為那陣風,她漏掉了許多信息。
她沒有聽到紀懷皓的回應。
此事是不确鑿的——可一旦有了這樣的想法,就仿佛是在為他開脫了。
羅雨風不允許。
此人有謀劃,謀劃牽扯到了自己的性命,随時可能發作。
她有底氣,自然可以觀望。
卻絕不允許自己為他開脫,哪怕僅僅是一個念頭。
羅雨風将書正在面前,隻露出了一半眉眼。
“此事,成華可會知曉?”
紀懷皓唇角微抿,随即又柔和地彎起了來。
他想了想,适才說道:“這可難打包票……”
說罷,他又笑了笑,語氣輕松道:“不過,無論她知不知曉,奴都能教她知曉。”
羅雨風突然意識到:無論他在宮裡攪弄什麼風雲,自己都是難管的。
她低下頭,又翻起了書。
“那你去教她知道吧,總歸不要牽扯上我就行了。”
盡管羅雨風态度冷淡,紀懷皓還是露出了幾分欣喜,像是個成功讨好了主君的侍者。
“那若是還有旁的消息,奴也說給梓君聽。”
羅雨風多瞧了他一眼,看書的動作卻沒停。
“行阿。”
反正他說歸他說,我信歸我信。
“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紀懷皓愣了一下,苦笑道:“奴不是為了讨好處。”
羅雨風瞥眼看他:“那是為了什麼?”
紀懷皓直了直身子,像是在展示自己一般,帶着妥帖又好看的笑容:“自然是為了同梓君親近了。”
他面上微紅,似是說了這樣的話,有些羞赧。
羅雨風的眼簾低了一瞬。
“哦,同我親近……”
莫不是熟客好宰吧?
她幽幽地說道:“世上夫郎,不是都要親近梓君的。”
紀懷皓愣了一下,輕輕垂下了頭。
燭光搖曳,給那張拒人以千裡之外的面孔增添了些許暖意。
他低聲低氣道:“那就算奴的拳拳盛意,欽敬之忱吧……”
羅雨風:……
耍什麼寶?
她讓紀懷皓退下,然後歪過身子,閉上了眼睛。
打壓佛門……
聖人再如何不濟,隻一個念想,便能讓不知多少人左支右拙、輾轉反側了……
翌日,羅雨風不用人叫就起身了。
她披着氅衣,坐在桌前寫寫畫畫。
人力、土地、錢财……
要說打壓一股勢力,最先涉及的隻能是這幾樣了。
但在大齊,還有一件極重要的——武學。
天下門派共一石,道佛兩教可占五鬥……
若是佛門失勢,江湖各門各派就少了個領頭羊,恐要出亂子。
至于宗教,那便隻剩道教牽大頭了……
道教……
風靈觀……
玉夫人……
此事會與他有關麼?
說曹操曹操到,低潤的聲音從門外響了起來。
“阿秭?這麼早,可是起身了?”
羅雨風道:“進。”
她放下筆,看向來人。
“你可曾去過玉陰山?”
紀懷皓的笑容露出了些許恍惚和茫然。
“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