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風見他這副神情,也不再問了。
“收拾收拾吧。”
紀懷皓疑惑道:“去哪兒?玉陰山麼?”
羅雨風張口:“回洛陽。”
“阿……”
待羅雨風看過來,他又恢複了微笑:“都聽阿秭的。”
一副乖巧模樣。
當日,羅雨風果真帶着紀懷皓往洛陽趕了,臨走前也不忘将蛇留給了妙覺。
“蛇去毒不是那麼容易的,隻要是見血的事,就有難愈合的風險,況且,毒囊也是會再生的……”
妙覺僵硬地捧着蛇,聞言面色更不好了。
羅雨風笑了一聲,不再逗他。
“師傅不必多慮,我既已出手,便是有十成的把握,它去毒不易,師傅可要好好待它。”
說完,也不管妙覺磕絆着想要說什麼,帶着紀懷皓揚鞭而去了。
羅雨風倒不是真的不去玉陰山了,隻是現下不是一個好的時候。
當務之急是聖人打壓佛教之事。少林寺風平浪靜,再待下去無異于守株待兔。聖人有此想法,還不知是受了誰的“提點”,事關親佛世家,羅雨風不信對方會直來直往地下手。
何況,還有人想要她的命呢……
總歸要先回洛陽一趟,京洛通信方便,京中若是有動,随時都能反應。而且,節日已過,斯木他們也該有所行動,雖有烏金、十六遮掩着,但總不露面也容易叫人起疑。
她提前傳書給了斯木,說自己很快便回。
本想一口氣趕回洛陽城,不成想天公不作美,半路開始風雪交加,眼瞧着天色也要暗下來了,别說是羅雨風了,連馬兒也難看路。
逆風而行,人疲馬乏。
羅雨風心道:“到底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就算倒黴,遇到大雪封路,這麼點路程,爬也爬回去了。”
她放慢了速度,打算找個地方歇歇腳。
幸而大齊經貿繁榮,京洛一帶,又是臨近官道,沒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荒山野嶺,不遠處就能看見一處村落。
羅雨風下了馬,帶着紀懷皓往村口去了。
村口的栅欄旁歪好多着空的推車,想來是怕貨物受凍,已經搬進屋裡。
本以為這鬼天氣,應該沒什麼人在外遊蕩的,沒成想這村子竟然十分熱鬧,村民們一邊說話,一邊往内聚集,來了羅雨風和紀懷皓這樣的異族人,也沒個人盤問盤問。
羅雨風正納悶呢,便見一個漢子匆忙路過,被屋裡的娘子叫住了。
“這天兒你還往外跑甚?!”
“嗐,壯山家的三小子又鬧起來了!”
“呸,管你什麼事?他倆小子出事,還有他家老母爺們兒呢!也用得着你?鬼怪作祟你也敢亂瞧!”
“哎呀,不是,來了個道士!”
“啊?前兒不是說要找和尚麼,怎麼來了個道士?”
“這不是到了人家攢功德的日子了麼,正四處巡視呢,村長一碰見,就把人請來了!我去瞧瞧,回來再跟你說!”
“……”
羅雨風挑了挑眉,在心裡一數,發現确實是到日子了……有熱鬧,不看白不看。
于是她也牽着馬,跟上了人流。
這村子不大,沒走多遠,便瞧見前方圍成了一個小圈兒,許是因為風雪,衆人都挨得緊密,一個湊一個地竊竊私語。
“這道士也年紀太輕了吧,跟個娃娃似的……”
“噓!别亂說話,你懂個球兒,這叫駐顔之術!”
羅雨風更好奇了。
她一個異鄉人,若是貼人群太近,難免引起議論,可若是站在人群之外,便也看不到什麼,隻能将腦袋上下左右地擺動,努力尋找縫隙。
“呵……”
羅雨風回頭瞟了紀懷皓一眼,對方溫和地看着她笑。
羅雨風面無表情。
“你看得到麼?”
紀懷皓比尋常男子高些,也比她高出大半頭。
紀懷皓點點頭:“湊合。”
一雙手攬住了羅雨風的腰身,将她往上托了托,她的視線被一下子擡高,整個視野都有些不真實。
果真看到了人群裡的情景,跟紀懷皓說的一樣,“湊合”,但也夠用了。
那是一個正在手足亂舞的羸弱少年,和作壇施法的年輕道士。
道士果真長了一張娃娃臉,确實不是讓人覺得靠譜的長相……
但人不可貌相,看她作法時行雲流水的樣子,說不定是個有真本事的。
羅雨風剛這樣想,就見一陣風饕雪虐,烏蒙蒙的雲飄了過來,那羸弱少年突然暴起,朝衆人沖去。
“三娃子!你要做甚!”
衆人尖叫着退開了一些,有幾個娘子和壯漢并不懼他,上前将人扯住,大家紛紛松了口氣,又見一團哄亂之後,那少年竟沖了出來,被甩開的幾人皆是滿臉錯愕詫異。
“怎麼回事?”
“攔住他!”
這人瘦瘦小小的,動作卻很快,也不知是從哪裡鑽出的力量,正朝着羅雨風的方向沖來。
紀懷皓上前阻攔,卻被羅雨風一把拉住了。
羅雨風很少見到這樣犯瘋病的人,出于謹慎,待此人越過他們,才伸手在對方的後衣領上拽了一把。
“砰”地一聲,人倒在了地上。
道士緊随其後,飛步上前,“啪”地一下在少年的頭上貼了張符紙,少年就此安靜下來,癱軟在地,一動不動了。
衆人驚奇不已:“哎呦,這就降伏了?可真是活神仙!”
羅雨風:“……”
她看得很清楚,這分明是将人打暈了!
又跑來了幾個人上前查看,形色焦急,應當是少年的家人。
一位中年漢子轉過頭來,滿臉驚憂。
“道長,這……我家三娃現在怎麼樣了?!”
道士高深莫測地揮了揮拂塵,可惜風雪太大,拂塵并不受她控制,長長的白毛糊了她一嘴。
她呸了呸。
“……無事,待我給他服下丹藥,再為他誦經調理精神,自然就好了。”
漢子大喜過望。
“多謝仙人,多謝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