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風眼睛一眯。
這道士,怎麼不順心了還詛咒人呢!
聞言,紀懷皓一記冷眼抛向明泉,直直地走了過來。
明泉被身後的陰影籠罩,一回頭,正好撞進他的眼神裡,竟下意識地抖了一抖,恍惚道:“你……”
羅雨風一把将紀懷皓拽到了身邊。
“不理她,我們走。”
羅雨風說走就走,半點都不遲疑,回屋拿了行李,直接牽了馬去。
明泉此人直覺頗準,若不是和紀懷皓合夥演她,那該走的越遠越好,以免紀懷皓被認出來。
若是合夥演她,那就更該遠離了。
羅雨風看了看紀懷皓。
紀懷皓一上馬便去牽了缰繩,看起來沒有半點遲疑。
待二人離了村子,紀懷皓便驅馬跑近了些,低聲說道:“梓君别在意她說的話,她從小就學藝不精,阿姨同我說過的。”
羅雨風眼睫低垂,瞥了他一眼。
“我本也沒放在心上。她說的面相又不是我的,依我瞧,學藝不精的人是你吧。”
紀懷皓一愣,看着她頗有棱角的臉,輕聲笑了。
“可不是,是奴給梓君畫錯了。下次,下次一定好好研究一番,給梓君易個大吉大利的好面相。”
羅雨風彎了彎唇。
“這倒不用,你換個旺梓的面相就行了。”
紀懷皓抓阄的氣運若是分給她,什麼血光之災?通通化解。
紀懷皓笑了一聲,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若能旺梓君,叫懷皓一輩子帶着那張皮也是行的。”
羅雨風剛想罵他“油嘴滑舌”,卻突然沉默了。
起這人逮到機會就會露出真容,想來是不喜歡易容的。
是不喜歡易容,還是不喜歡遮面?
他先前整日地戴着面具,實在看不出那是不喜歡的樣子。
既然不喜歡,還說什麼“一輩子帶着也是行的”?
“……果然是油嘴滑舌。”
羅雨風輕扯缰繩,讓馬兒換了個方向。
紀懷皓跟了上去,笑着傾身問:“梓君去哪兒?”
羅雨風擡起下巴點了點。
“縣裡。”
那是不遠處,聳立在雪地裡的低矮城牆。
紅幡之下,石匾上簡簡單單地刻了兩個字——郭縣。
突如其來的一聲唢呐,險些沒把剛邁進城門的羅雨風吹出去。
她揉了揉耳朵,适才聽見後面跟着的笙笛之聲。
一支吹吹打打的隊伍擡着神轎,不知是從哪裡出發的,現已快走到城門頭了。
羅雨風默默地讓了過去,擡眼看了看身邊的建築。
好歹地處官道附近,這裡經營着不少的商戶,但是房子建得都不高,最多兩層。看得出來,隻是個極普通的小城……
她走到了一個幹糧鋪子旁,那夥計正站在門口看熱鬧呢,一瞧見她,連忙問道:“客官,想要點什麼?!”
因着身後奏樂的聲音太響,夥計的嗓門也往上吊了吊。
羅雨風側頭躲了躲,從袖口裡翻出了幾枚銅錢,丢給了她。
“最近是不是有一夥……”
羅雨風話未說完,就發現連她自己都聽不見自己說話的聲音,更何況旁人?
一旁的紀懷皓見了,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麼似的,想要開口替她說,卻見羅雨風眯了下眼睛,突然看向了一個方向,然後直接扭頭走了。
夥計拿着銅闆納悶道:“欸?”
紀懷皓瞥了眼她手中的銅闆,抿了抿唇,然後邁步跟上了羅雨風,順着羅雨風的視線看向了一輛馬車。
馬車有簾有蓋,就是用的布暗了些,糙了些,正是民間乘人用的。
他神情嚴肅了些。
“阿秭怎麼知道是他們?”
羅雨風淡淡地反問道:“你們的天帝還吃葷?”
經羅雨風這麼一提醒,紀懷皓才隐約嗅到了一絲絲血腥氣,幾乎要被認成錯覺。
就這也能發現?哪有人的鼻子是這麼靈的?
鼻子靈的羅雨風并沒有将車跟得很緊,而是帶着紀懷皓停停走走,拐過一個巷口,雖跟丢了車影,卻還是能找準方向,直到第三個彎,壓根不用找了。
噼裡啪啦的炮仗聲驚天動地,振得羅雨風耳膜生疼,硝煙味兒撲向鼻腔,絲毫不給人屏息的機會。
黑壓壓的一群人圍着個戲台子,台上火浪沖天,灰煙彌漫,什麼也看不清。
羅雨風剛眯眼去細瞧,便被紀懷皓往後拉了拉。
一片煙火之中突然冒出了個猙獰鬼臉,滿面黑紋,隻有眼珠子亮着,眼白裡透着紅光,怪異至極。
那血盆大口一張,手中揮舞,便聽破空地一聲——巨大的、白慘慘的旗幟劃過天際,撕開了半邊天的煙火,将濃煙裹挾而去。
這才看出台上是披發赤足的七個胡人。
他們穿着輕紗短衣,錦繡褂袍,露出的肌膚滿是黑紋,手中拿着一柄短式胡刀。
那刀柄上鑲嵌着火紅的珠寶,刀刃輕輕一晃,便劃出了湛湛寒光,旋即寒光交錯,铛铛锵锵地打鬥在了一起。
台下看客高聲喝彩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