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風咬牙切齒道:“你最好一直挂這麼緊,兩隻手也别幹别的了。”
紀懷皓爽快地點了下頭。
羅雨風:……
“瘋了瘋了,真是反話也聽不出來。”
她氣鼓鼓地從包裡掏出了銀飾,戴到了頭上。然後帶着這個身高八尺的挂件出了巷子,左右看了看,竟然選了一條回頭路……
烏煙瘴氣的街口,倒着一堆七扭八歪的人,血戲台旁的柱子全是被火燎出的黑痕,濕漉漉地淌着水滴,還未落地,便已凝結成了髒冰。
七個錦衣黑紋的胡人早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隻剩下一個穿着鶴氅的道士,正在同幾個官差說話。
道士的衣裳左一片黑,右一團灰,已經看不出晴水底色了,拂塵上的半邊毛都是焦黑的,半秃不秃地耷拉着,但依舊能在她手中揮舞出神采。
隻是那袖子沒有跟着她的動作晃動,而是被凍成了一整片,左拍右拍,“铛铛”作響,最低處還挂着根閃閃發光的冰條。
“我是誰?玉陰山風靈觀明泉是也!印信?不就在這裡……咦咦?包裡怎麼沒有……算了算了,這不重要。這麼說吧,我看此處火光沖天,掐指一算,便知有歹人圖謀不軌……什麼?哪來的這麼多水?自然是從井裡打的,來來來,都來瞧瞧貧道這凹凸有力的臂膀……”
“哦,是問為什麼打水?你拷問犯人的時候,犯人不清醒,你要不要拿水潑他?我當然不是把無辜百姓當成犯人……”
“給他們吃的是什麼?丹藥啊!專治瘋病的!别看他們現在睡得熟,這都是藥勁兒上來了,一柱香之後保準活蹦亂跑!你這是什麼眼神?不信?服了服了,近來怎麼貧道說什麼都有人不信,來來來,我現在吃一顆給你看看!”
官差們看着她親自把那大黑丸子吞了下去,又見有百姓幽幽轉醒,終于放下了戒心。
“原來真是風靈觀的明泉道長,失敬失敬,不知道長可曾看到那幾個教士去了何處?”
明泉當時正一手拎水滅火,一手順風撒藥,哪裡還顧得了那許多?
“這就到你們出馬的時候了!”
她指了指地上那團黑乎乎的圓球,細看了才發現,那不是本來就黑,而是被發絲纏繞着,不知在雪地裡滾了多少個圈兒。
“這可是真家夥,涉及外教,上面肯定會過問,你們辦好了差,豈不是等着領賞?”
衆人皆是一臉為難。
“道長莫要說笑了,我們這屁大點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不被追責就是天帝公庇佑了!唉,幸虧道長在此處遊曆,出手及時!不然,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傷呢,不說那發狂的,就是你踩我踏,也夠吃上一壺咯!”
明泉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實際不必她擦,已經被寒風吹幹了。
“說起這個,真要多虧了那位……”
明泉話說到一半,看到了對面巷口的身影。
銀帽上的墜子在那人的眼前輕晃,叫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光。小娘子擡起了一根食指,放在了紅潤的唇前。
官差問道:“多虧那位?多虧了哪位?”
明泉回過神來。
“哦,我是說,多虧了天帝賜福,哎呀,也不知祭典得如何了,你們趕緊抓人吧,我得回去看看。”
官差恍然大悟。
“是是,這是大事,道長您請。”
明泉左右施禮,半黑半白的拂塵一甩一甩,跑了出去。剛鑽進巷子口,就瞧見了羅雨風。
“當時是你傳音給我的吧?真是眼拙了,沒瞧出你有這麼深的功力,欸,你是怎麼知道篝火裡有東西的?”
羅雨風心道:旁人都有事,隻有我沒事,那就隻能是毒了。這毒沒什麼氣味,再讓那篝火一燒,隻會叫人覺得煙熏火燎,根本察覺不出!若是再這麼燒下去,毒氣能順着風飄出二裡地去……
羅雨風反問她:“你怎麼沒事?”
明泉讪笑了一聲,摸了摸腦袋。
“許是近日吃了不少治瘋病的藥。”
羅雨風:?
“你是治病的,為何還要吃藥……等等,你不會是真的分不清那些丹的藥效,所以自己吃進肚子裡确認吧?!”
先前隻以為明泉是不拘小節,東西胡亂丢在包裹裡,想找的時候找不到,哪裡知道她就算找到了也記不清藥效!
明泉“哈哈”地笑了兩聲。
“不說這個……你在這偷偷摸摸地做甚?”
羅雨風皮笑肉不笑。
“跟官差打交道,煩麼?”
明泉一臉的惱火。
“煩阿煩阿!我一個人攔這百來号人!簡直是費了吃奶的勁兒,還要滅火,你看看我這一身的冰,最後隻能一個個打暈……”
羅雨風心想:她這招用的真是熟練,怪不得被她治過的人“睡”得都很好。
明泉及時止住了嘴漏:“……總之,這群官差姗姗來遲,還要來盤問我!哦哦!我知道了!你倒是聰明,躲了個幹淨!你方才去哪了?追的那人呢?”
羅雨風左右看了看。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那丹藥呢?能否給我一些?拿銀子買也行。”
明泉問:“嗐,什麼錢不錢的,你提醒了我,也算是做了好事,白送給你又如何!不過,你要那個做什麼?……話說回來。”
明泉扯了扯羅雨風的衣袖,把她往自己前面拽了拽,好像在擋什麼似的。
“……你阿弟,為什麼老是瞪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