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扶着他,一邊還不忘了去摸陸之山的脈相,她眉頭皺了又皺。
不知怎的,陸之山的脈相已完全變了,變得極虛弱,簡直像是瀕死的人一樣。
阿慶急得都不知道怎麼辦好了,他在一旁焦急地問:“怎麼樣啊?纖纖女郎?”
這位陸之山他可得罪不起,他還想有生之年去到懷仁堂當藥僮,若是沒伺候好這位大佛,他這心願可算泡湯了。
蘇祈春從腰間拿出一塊手帕,為陸之山擦拭着嘴角的血,手帕潔白,沒一會兒就染紅了。
蘇祈春越看越心疼,擦着擦着眼眶紅了一圈。
陸之山瞧不見這些,阿慶可瞧得見,他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顫顫地問:“女郎,這是怎麼了?”
沒照顧好陸之山已然是大罪一條,若再把蘇祈春給惹了,他真的要此生完蛋了。
好在蘇祈春很快平複了心情,她擦幹陸之山嘴角的血,又扶着陸之山喝了口水,問:“山哥哥,覺得怎麼樣?”
陸之山緩緩地擡起頭,面對着聲音傳來的地方,卻說不出一句話。
蘇祈春等了一會兒,翻開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放上去,陸之山略帶溫度的掌心燙了她一下,她眨眨眼,并不在意,反而笑容晏晏地說:“你可以寫字告訴我呀!”
她滿含期待地望着陸之山,些許碎光揉在她眼底,揉成滿目星光。
青松樹上的松針随風緩緩地墜落,一點點墜在地上,蘇祈春滿懷期待地等着陸之山的回複。
陸之山不是大夫,但他也大概猜出此時自己的胸腔内一定都是血,因為他的整個胸腔都在爆裂的疼痛,破碎的血肉裡的血一點點滲出來,将他整個胸腔都填滿血。
疼痛讓他麻木又痛苦,可縱使他看不見,他也能感受到蘇祈春心疼的目光,以及她嬌嫩的小手上的顫抖。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也跟着一顫一顫的,于是他忍着痛,翻過蘇祈春的手,認認真真地寫:“我很好。”
“那就好。”蘇祈春看到這句話才大大地舒了口氣,眼角的笑再次湧上來。
阿慶也跟着松口氣。
蘇祈春往陸之山身邊靠了靠,一隻手撐着臉蛋兒,臉上笑容滿滿,“山哥哥,你方才真的要吓死我了,還好你沒事,不行不行,我得再給你多開幾副藥才行。”
陸之山的病遠遠沒有想象中簡單,她得再在方子裡加一些藥才行。
阿慶聽得連連稱是,他巴不得蘇祈春給陸之山多開點兒藥,反正隻要能把陸之山治好就行,就算熬藥累點兒也就累點兒了。
蘇祈春想了想,要了筆墨紙硯,寫了一頁方子,遞給阿慶讓他去懷仁堂抓了這些藥過來。
覺明院裡是有一間小藥廬名叫“心正廬”的,但那裡藥材不全,還是讓阿慶去懷仁堂抓了的好。
阿慶走後,蘇祈春就陪着陸之山在青松樹下坐着。她趴在石桌上,玩着從樹上掉下來的松針,眼神一會兒看着手中的松針,一會兒看向陸之山。
陸之山真的像畫裡走出來的那樣,是那樣的好看,和湛江縣裡的公子哥們完全不一樣。
不過,可惜了……
可惜陸之山又看不見,又說不了話。
蘇祈春望着陸之山,突然道:“山哥哥,我來幫你看看嗓子吧?如何?”
關于陸之山的啞症,她隻聽爹爹說過一兩句,說是生來的毛病,從前蘇知辛為他看過,可惜當時蘇知辛沒看好,也因此惹惱了陸重,結果陸重和姑姑十六年都沒有回湛江縣過一次,于是這件事便成了蘇知辛的心病。
這些日子,她隻顧着看陸之山的眼睛,還從未看過他的啞症。
聽到蘇祈春這麼說,陸之山攥了攥拳頭,他不是不能說話,這一點他還不能讓蘇祈春發現。
蘇祈春站起來時衣料摩擦的聲音傳到陸之山耳朵裡,陸之山很快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臉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蘇祈春擰緊了眉,“怎麼了?”
陸之山繃緊了身子,顯然是防禦的姿态。
蘇祈春眼明心亮,心裡爬上一抹悲傷,山哥哥一定是害怕我會嘲笑他,看來他很介意自己不會說話這件事。
她這麼想着,心裡歎了口氣,越看陸之山越覺得他可憐。
可憐天妒英才,可憐老天不長眼。
就像她一樣,若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樣出門經商,抛頭露面,那麼她就可以去懷仁堂,将這一身的醫術付諸實際。
可惜不論是朝廷,還是民間,都禁止這樣的事,所以她縱有心思,也沒辦法去做。
她神色黯淡下來,她曾聽說,江湖上是不分男女老少之分的,隻以武功論高低,雖然他們這些平頭百姓不敢涉足江湖事,但她卻也不像其他人那樣,見到江湖人就害怕,她反而很欣賞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