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她烏黑的發上就落滿了純白的雪粒子,像是一瞬間白了頭,她奔進月雪閣,跑到青松樹下,挨着陸之山坐好。
陸之山似是在風雪中坐了很久,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被雪粒子覆蓋,連濃濃的眉毛上也沾滿一層白色。
蘇祈春靠在他身邊,随意地挽住他的胳膊,貼近了他,嘴裡咕囔着,“好冷啊,山哥哥,纖纖都凍僵了。”
說着,蘇祈春攤開雙手呵着氣,嘴邊升起一團團的白霧。
陸之山渾身僵着,胳膊艱難地動動,蘇祈春不解地扭頭看他,看他将自己的胳膊從她的手中抽出,擰起了眉毛。
“山哥哥,你……”
你怎麼了?
從前蘇祈春都是這樣挽着陸之山的胳膊的,她不明白山哥哥今日為何這樣。
她不死心,又一次挽住陸之山的胳膊,聲音可憐,“山哥哥,纖纖冷,你不要走。”
陸之山聽得心裡發酸,他是真想好好地疼愛這個妹妹,想看她笑,聽她無憂無慮地跟自己聊天,說話,每當此時,他自己也會很歡喜。
可是他始終不是陸之山,這樣騙來的開懷,他不想要了。
若一直沉迷于此,那有朝東窗事發,他不敢想蘇祈春會有多憤怒,自己又會有多痛苦。
他再一次将自己的胳膊抽出來,站起身,被對着蘇祈春走去,皚皚白雪上,踏出他孤寂的足印。
“山哥哥——”
蘇祈春像個孤零零的被抛下的幼獸,在天寒地凍裡,一個人孤單地站在一片寒冷裡,孤立無援。
陸之山強迫自己不去聽,可風聲呼嘯,偏偏帶進來些叮鈴的聲響,女郎甜甜的聲音裡裹滿泣聲,讓人聽得心疼。
望着陸之山的背影,蘇祈春鼻子酸酸的,她今日本來是打算和陸之山一起去堆雪人的,往年湛江縣的雪下的小,剛到地上便化了,今年難得雪大,她也想和陸之山一起堆一個大大的雪人。
身後的聲響漸漸消失,陸之山艱難忍住回頭的動作,點點的失落雪花一般沉沉壓在他心頭上。
他渾身已凍僵,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一般,甚至在心底自嘲,他本就不該得到蘇祈春的關心與溫暖。
風不住雪不止。
他緩緩回身,重又走回青松下,鼻尖卻又纏上一點微苦。
蘇祈春拉住他的手,輕搖着問:“山哥哥,你怎麼了?是纖纖惹你生氣了麼?你和纖纖說,纖纖會乖的。”
蘇祈春溫熱的小手一點點暖着陸之山的指尖,陸之山聽得心都要碎了,他不忍看着那麼開朗的一個小女郎失落。
蘇祈春擡頭看他,期待又忐忑。
陸之山滾滾喉嚨,展開蘇祈春溫熱的小手,在她手心裡寫下幾個字:我很好。
蘇祈春低下頭,認真地分辨着陸之山陸之山寫的字,點點頭,又問:“那山哥哥為什麼不理纖纖?”
她苦着臉,鼻尖還是紅紅的。
陸之山猶豫着,風雪裡他滿頭雪白,指尖微冷。
蘇祈春歪頭看他寫字。
是、我、的、錯。
蘇祈春看了很久,她想着這兩句話的含義,想了很久很久,忽然擡頭環住陸之山的胳膊,道:“不是山哥哥的錯。”
陸之山心中搖頭,暗歎着:傻纖纖,就是山哥哥的錯,山哥哥都讓纖纖傷心了,纖纖不該傷心的。
手中忽地被塞進來一塊布料,陸之山摸了摸,上面繡着繁複的花紋。
“這是我這幾日繡的香囊。”蘇祈春眨掉眼睫上的雪粒子,看向陸之山,“山哥哥,送你一個,你可以裝些香料進去,帶在身上,整個人身上都是香香的。”
陸之山點點頭,把香囊塞進懷裡,臉朝着蘇祈春的方向。
蘇祈春伸手,拭去他眉間的白雪,外面天寒地凍的,蘇祈春的手也被凍得冰冷。
陸之山心念一動,輕輕握住她的手,熟練地将内力灌注在掌心,霎那間,溫熱的力量從掌心中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