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山動了動,像在看她。
她回望着他,久久地不說話。
陸之山口中呼出白白的霧氣,他尋到她的手,小心地展開,帶着内力的手心溫熱,一點點暖着她的手,她于一團溫暖中分辨着陸之山的字。
“對不起。”
蘇祈春緊咬着牙,才堪堪止住喉嚨裡湧上來的苦澀。
山哥哥沒有對不起她,是她不該意氣用事,是她先傷了山哥哥。
蘇祈春搖搖頭,聲音很低,“才沒有。”
陸之山又寫:“吓到你了麼?”
蘇祈春盯着那幾個字想了很久,低下頭,道:“沒有,我知道山哥哥是為了保護我。”
是那些人先要殺她的,山哥哥隻不過是為了保護她,她不該怪山哥哥的。
“對不起。”陸之山手指在她的手心畫着一撇一捺。
蘇祈春皺眉,更認真地搖了搖頭,“怎麼又道歉?”
風雪在陸之山臉上冷凍結冰,他将蘇祈春往裡拉了拉,替她擋着風,“以後我不會殺人了。”
蘇祈春的眼淚在黑夜裡無聲地流着。
“山哥哥。”蘇祈春抓住陸之山寫字的手,聲音委屈可憐,“我們回家。”
“不許再說對不起。”蘇祈春想了想,又道。
陸之山的眉間像被風吹皺。
蘇祈春踮起腳尖,認真地撫平它,笑着說:“山哥哥,纖纖不怪你,隻是纖纖剛剛被吓到了,那些蒙面人好可怕,還好他們都被山哥哥解決掉了。”
陸之山眉稍帶笑。
蘇祈春的手劃過陸之山眼上的布條,停了一瞬,又若無其事的垂下,挽着陸之山的胳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她望着天,隻覺得良夜美景,山哥哥終于又和她說話了,她也不想去計較什麼了。
她笑吟吟地說:“山哥哥,沒想到曲哥哥就是天下第一劍。”
她還記得施清荷放下的狠話,此生非天下第一劍不嫁,要是她知道天下第一劍就是她的死對頭,那得是什麼樣子呀?她越想越想笑,忍不住笑出聲來。
陸之山聽着她的笑,心裡酸酸的,他一見蘇祈春就不想讓她傷心,不願看她失落,但看着她因為别的人開懷,他也會很難受。
曲餘青就那樣好?每次提到他,她好像都很開心。
“天呢,真的是想不到呀!原來天下第一劍就在我們身邊!我們還傻傻地跑到外面去找,真是舍本逐末,緣木求魚。”蘇祈春不和陸之山鬧别扭了之後,就格外開朗起來。
陸之山不動聲色地暖着她的手,她的身子很快暖起來,她扭臉去看陸之山,“山哥哥,沒想到你的武功比曲哥哥的還要高,我看,你才應該是天下第一劍。”
陸之山不置可否。
蘇祈春笑着,忽然想到成了天下第一劍就要面對那麼多小女郎的追捧,又猛地搖搖頭,道:“不過當天下第一劍沒什麼好的。”
陸之山低頭看她,鼻尖傳來久未聞到的微苦,裡面還夾雜着一點冬日的冷冽。
蘇祈春昂着臉道:“當纖纖的山哥哥才是最好的。”
蘇祈春說完,臉上冒出一陣熱。
陸之山嘴角也露出不經意的笑。
蘇祈春忍着臉紅,驕傲地說:“纖纖可以給山哥哥治病,還可以給山哥哥堆雪人,還可以給山哥哥撐腰,還可以……”
她忽地停住,咽了咽嘴邊的話。
陸之山微笑着,輕扯她的衣袖。
蘇祈春像是瞬間獲得了巨大的力量,她堅定地說:“要是纖纖治不好山哥哥的病,纖纖就不嫁人了,一直陪着山哥哥。”
她說了要治好陸之山的病,便一定要做到,她若是做不到,就一輩子陪着他。
陸之山鼻尖落下一顆冰涼的雪,手心的内力失控,橫沖直撞地往外湧去。
他很想問一問她,若他不是真的陸之山,她還願意這樣做嗎?
蘇祈春手心感受到一股滾燙,她抽出手,再看時手心已經紅了一片。
她苦着臉,慘兮兮地說:“山哥哥,纖纖的手都被你弄紅了。”
陸之山垂頭,臉上挂起一抹擔心。
蘇祈春蹲下身子,抓起一捧雪冰着手心,擡頭對着陸之山笑。
陸之山也跟着蹲下,安安靜靜地陪着她,耐心十足。
“山哥哥。”蘇祈春真開心她和山哥哥和好如初,她想多和陸之山說說話,可她話音剛落,一個沉沉的腦袋便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壓得她一個踉跄。
“山哥哥,你怎麼了?”蘇祈春輕聲問着陸之山。
陸之山一動不動,好像真的變成了冰雕。
蘇祈春慌亂地坐起來,身後沾上了一大片的雪,她推了推陸之山,陸之山毫無反應。
她着急地抓起陸之山的手腕,又湊近陸之山的身子聞了聞,直到确認了那熟悉的味道,愣在原地,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