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才不信
蘇祈春依舊自顧自地說着,她臉上滿是笑,像是想到了特别美好特别美好的事情,連拉着陸之山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攥緊,她聲音嬌嬌的,軟軟的,像撒嬌,像謂歎。
“怎麼辦?纖纖就是好希望山哥哥是裝啞的,這樣的話,山哥哥就可以陪纖纖聊天了,纖纖可是藏了八百個八卦想要和山哥哥說呢。”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看到陸之山好好的。
她說着,回頭去看陸之山,陸之山的臉上冷冰冰的,沒有笑,甚至比以往還要冷冽,仔細一看,還帶着些顫抖,她停下來,摸摸陸之山的脈搏,有些擔心。
“山哥哥你怎麼了?”她碰了碰陸之山的額頭,上面汗涔涔的,全是冷汗。
陸之山聽到耳邊掠過的風聲,湛江縣快要告别冬日了,是以風裡都帶着些微暖,像在預示着春的來臨。
他本就白得透明的臉染上一層薄涼日光,久久地站立。
“山哥哥!”蘇祈春眉尖蹙成一團,抓着陸之山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神特焦慮,“山哥哥,是纖纖說錯話了嗎?”
她以為是她提到了陸之山的傷心事,傷了他的自尊。
“山哥哥。”蘇祈春聲音變得可憐兮兮的,“纖纖不是故意要提你不會說話這件事的,隻是……”蘇祈春停了一瞬,“隻是纖纖是真的很希望山哥哥會說話,但是,”蘇祈春貼近陸之山,擡頭望他,“山哥哥就算不會說話,也照樣是纖纖心裡最重要的人。”
她不願讓陸之山傷心,不願讓他覺得自己是個被嫌棄的人。
小女郎最堅定最純真的話語被風吹得散開,鑽到陸之山的耳膜裡,又順着耳道滑進心裡,鑽心的暖。
他幾乎要承認,幾乎要卸下自己親手堆砌的一堵堵城牆,從城牆裂縫中噴出些許的灰塵,濺在陸之山喉嚨裡,要命的癢。
小女郎眼巴巴地望着陸之山,等着他的話,露在外面的手掌凍得發紅。
“山哥哥……”蘇祈春伸手撫平他眉間的皺褶,一陣暖意緊接而來,陸之山嘴角淡淡的笑,他在她手心裡寫:纖纖最重要。
蘇祈春眼眸一點點被點亮,心裡由衷的笑,卻嘴硬,“纖纖才不信。”
她嘟着嘴扭身往前走,走了一會兒,又回頭看陸之山,隻見陸之山還站在原地,笑着望她。
她搖搖頭,雙手叉腰,沖着陸之山大喊:“山哥哥,快來,纖纖給你敷藥。”
風聲在陸之山耳邊停止,隻剩下蘇祈春的呐喊,陸之山笑意更深,他在心裡說:“好。”
*
連着幾日日頭正好,日光曬得大地上白茫茫的雪逐漸消融,永定河裡堆積的冰棱化成水,和河水相互交融,水溶于水。
趁着難得的好天氣,載滿貨物的船隻紛紛開動,船槳劃破清澈見人的河面,傳出陣陣的欸乃聲。
船艙内,一個高個兒男人扯着嗓子罵着眼前的兩個人,“你們想回去就給我幹活!我這條船上不養閑人!”
他早就看這兩個細皮嫩肉的人不順眼了,不明不白地上了船,穿得人模人樣的,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鼻孔朝天,在岸上時他已受夠了這般對待,到了船上,還容得下他們嚣張?
他打發了這兩人去搖漿,結果這兩人倒好,别人往後他們往前,他氣得罰他們兩頓不吃飯。
“老大。”一個小矮個跑過來,順着船老大的目光看向那兩人,皺皺眉,“這兩人看着像是富貴人家的,咱們這麼對他們,他們上岸了報複咱們可怎麼辦?”
蘇川谷和李元禮身上的衣服已變得破破爛爛的,他們站在船舷處拉着繩子,細皮嫩肉的手心在粗糙的麻繩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船老大冷“哼”一聲,啐了一口唾沫,臉上因為常年的風吹日曬而染上兩坨病态的紅。
“上岸?”他挑挑眉毛,“你覺得他們能上岸麼?”
船隻在大江大河中行走,遠離岸上的人群朝堂,俨然就是個孤島,是以岸上的規矩用不到船上,在船上,船老大的地位最高,甚至相當于岸上的皇帝。
也因此,小矮個對船老大是察言觀色,言聽計從,他順着船老大的話說:“那老大的意思是……”他在脖子上比了個咔擦的動作。
船老大起初在笑,看到他的動作後臉立馬陰沉下來,“你什麼意思?我是那種人嗎?”
小矮個看見船老大晴轉多雲的臉,吓得屁滾尿流,不待船老大說,他就開始自顧自地扇着自己的臉,嘴裡連連認錯,“老大我錯了,老大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