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擔心,你姐姐的事,我心裡約莫有數了。勞煩借筆墨一用,還要一封空白的請帖。”
聽趙秉清這麼說,鄭小郎急忙叫人拿了紙墨來。
片刻後,一封信被遞到了紀崇玉府上。
“少夫人,剛剛蘇大人府上派人送了份請帖來。……不過,那個遞帖子的小厮好面生,并不是尋常來的那一個。”
紀崇玉的夫人蔣月正抱着一隻波斯貓,挑選今年新送來的香雲紗。
聽說是蘇大人府上遞的帖子,急忙放下貓,接過請帖。
随着目光在信紙上流轉,蔣月原本愉悅嬌矜的神情逐漸被一層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她的雙眸猶如深冬的冰潭,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雙唇微抿,仿佛在極力壓抑内心的怒火。
信紙在她塗着豔麗蔻丹的指間微微顫動。
驟然間,她的手指一緊,信紙發出輕微的撕裂聲,并迅速被撕成了一片片細小的碎片,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地,猶如一場無聲的雪。
丫鬟站在一旁,目睹這一切,心中不禁一顫,明白少夫人此刻的憤怒已達極點。
“備轎。”
七月的川四,正是植物蔓蔓日茂的季節。城外的山野一片浮翠流丹,樹木蔥茏,花草芬芳。
洗鏡湖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湖水清澈見底,仿佛一面巨大的鏡子,映照出藍天白雲的倒影。
城門外的路上,幾位少女剛攜着仆從從城外遊玩歸來。她們嬉笑着,手中提着盛開的花束。
走到别君亭前,少女們不約而同地放緩了腳步。
亭中,坐着一位戴着帷帽的青年。
帷帽的面紗輕垂,遮住了他的面容,但從那隐約可見的輪廓來看,他長得也是眉清目朗。
雖然他身着樸素的衣衫,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但那種淡然自若的姿态和渾然天成的氣質,卻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仿佛他與這亭子、這湖水、這風景融為一體,自成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一頂轎辇在亭外停下,同樣戴着帷帽的蔣月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車辇。
看見亭中之人,她進退兩難地愣了愣。
随即,有些慌亂地走入亭中:
“趙大人,怎麼是您?”
她神色有些驚疑不定地站在亭内,看着已經洗淨了臉、換了衣裳,端坐桌邊的趙秉清。
——之前相公不是說,此人已經被錦衣衛押去皇城了嗎?
——管不了那麼多官場上的紛紛攘攘了,如今後院起火,捉奸要緊!
這樣想着,她一下變得氣勢十足,幹脆利落地在趙秉清對面坐下:
“那封‘請帖’,是您送來的?裡面提到的外室是怎麼回事?她在哪裡?”
一說到“外室”二字,蔣月就咬牙切齒。
這個紀崇玉,與自己成婚不過兩年有餘,在府裡養了三四個妾還不夠,還要整天在外面拈花惹草!
雖然她蔣月并非什麼官宦人家的女兒,但她父親好歹也是一個響當當的大商人,當年來她家說媒的人也是一度多到了踏破門檻。
可恨那時,她偏偏覺得紀崇玉又年輕俊美,又溫柔有才,簡直天上地下、萬中無一,說什麼都要嫁給他。
費了好一番周折嫁了才知道,他竟如此朝秦暮楚、三心二意!
其他婦道人家平日裡的休閑活動都是什麼踏青、看戲。
唯獨她是整日見新妾、揪外室!
“鄭秀才的女兒前些日子突然被人擄走,您可曾聽聞?”
——聽趙秉清這麼問,蔣月一下就明白了。
她隻覺自己胸中一股無名火越燒越旺,直接噌地一下,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你說紀崇玉與那鄭家小姐暗通款曲,将那小姐僞造成了被人擄走,實則是與他私奔了?”
“應當是如此的。不過,這鄭家小姐原本是有婚約在身的。其家人也并不希望其繼續與紀大人有任何糾葛。所以,如果夫人您能幫忙去同鄭家小姐說一說,讓她斷了這個念想回家去,一切就都回歸原樣了。”
原本面帶微笑的趙秉清被突然站起的蔣月吓了一跳,身體往後傾了傾。
聞言,蔣月點點頭,眉頭舒展了些許:
“可以。她現在在哪裡?我現在就去找她。”
“紀大人在洗鏡湖上的湖心島中蓋的小院子裡。在下可否随夫人同去?”
“好,走吧。”
鄭府幾裡外的一家酒樓中,一個年輕男子正坐在靠近街上的二樓包廂,神色憂慮地等人。
他身着青灰的長衫,款式簡潔利落,腰間束着一條黑色的皮帶和一柄小刀,更襯出挺拔身姿。
衣袖随風輕擺,潇灑自如。即便在這喧嚣的酒樓中,也如同一株青松,卓然而立。
“斐然。”
忽然,一陣清風襲來,他的背先是被輕輕一拍,然後身旁的位置就落坐了一個身着淡青色的布裙的女子。
斐然眉頭一皺,正想問來人是誰,卻看見了沈容端熟悉的臉,頓時臉上的擔憂一掃而空,喜出望外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