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雖努力保持鎮定,但眸中依然閃過一絲驚疑。
待出了獄所,他立刻加快腳步,急急地趕回了家中。
推開家門,隻見趙秉清正端坐桌前,就着微弱的燈火看書。
“趙大人,不好了!您今日說那沈容端沒事了,可剛剛小的在獄所交班,分明看見他們押着那沈容端進來了,還把她關在裡頭了!”
他謹慎地關了家門,急促的氣都沒來得及順,就匆忙同趙秉清說道。
趙秉清與紀崇玉的夫人蔣月乘船歸來後,覺得沈容端因令牌丢失而受誣陷一事應當已經了結,便在岸邊與蔣月匆匆道别。
此後,他在城牆外找回了自己的馬,打算慢慢地一路回綿州去,繼續自己的告禦狀之行。
走到綿州時,約莫關卡也解除了皇後大喪的三日禁令。
誰料,沒行出多遠,趙秉清便偶遇了巡查的城門守衛。
雖然他已經重新用路邊随意抓的一把土給自己的臉做了一些修飾,但還是因為可疑的行迹而被攔下盤查。
正當他鎮定自若地回答着守衛的盤問之際,守衛卻看着他即便蒙塵也難掩玉色的臉,犯起了嘀咕:
“奇怪,你怎麼看起來如此面熟呢?”
趙秉清看着他像是要掏出自己的懸賞畫像,暗道不妙,正想拍馬逃去,就聽見旁邊拿着漁具的經過的一個人疑惑地看了看他們,然後急匆匆地趕來,拍了拍他的馬:
“哥哥,你怎地在此!娘還在家裡等着吃魚呢,快快随俺回家去。”
趙秉清低頭一看,喜出望外。
來人名喚李五,原本在趙秉清身邊做事。
趙秉清聽見朝廷要派人來拿自己的風聲之後,便給他們都安排了去處,防止自己走後他們沒有事做。
李五就是被趙秉清安排去了獄所謀個差事。
當初沈容端初次踏進府衙那天,李五也在圍觀哭泣的人群之中。
趙秉清素來帶身邊人和善,李五也十分敬愛他。那日知道趙秉清不見了,他心中還暗自慶幸,覺得這樣一來大人就不需落入那玉面羅刹的魔爪之中,好歹是能活下來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如今在此地突然又見到趙秉清,素來行事機靈的李五頓感不妙,連忙上前打斷守衛們的思路。
看見李五一幅尋常百姓出城打魚的裝扮,手裡還拎着魚筐,守衛們的神情緩和了些,責怪趙秉清道:
“打魚就打魚,你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還要你弟弟來說。”
李五連忙滿臉堆笑,放下手裡的東西,從衣襟中取了一些銅錢,塞給了守衛們:
“大人們,實在不好意思,俺哥哥腦子有些不好使,給大人們添麻煩了。俺這就帶俺哥哥回去。”
之後,他便帶着趙秉清回了自己在城中的家。
“大人,您今晚且放寬心住下,明天一早再動身就是了。”
趙秉清見李五家中沒有旁人,且此時也确實不方便再出外行走,便感激地留了下來。
因李五本來今天要值夜班,他便把趙秉清安頓好之後去了獄所,想告個假。
誰料,剛好就看見了沈容端被關進牢裡。
因趙秉清在随他同歸的途中講了自己滞留此地是為解決沈容端惹上的禍事,因此,李五便急忙回了家,和他說了此事。
趙秉清聽了,也是眉頭緊皺,來回在屋内踱步。
“那鄭家小姐明明已經回了家,他們有什麼理由再關沈容端呢?奇怪,真是奇怪。”
“大人,小的走前特地問了一嘴,他們的确說是因為此案,才抓的沈大人。”
“那你是否知道,此案什麼時候審?”
李五見趙秉清如此問,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趙秉清此刻目光灼灼,一副舍我其誰的架勢。
每次他要犧牲自己、幫助他人時,都是這樣的神情。
“大人,您就别管這個錦衣衛的事了,趕緊趕去皇城告禦狀吧。您說這沈容端平日裡都是臭名昭著的,哪裡值得您這麼費心費力呢?現在甚至還可能把自己搭進去,那不是更不值當了嗎!”
李五急忙走到他面前勸阻。
“不可。千頭萬緒,皆是因我而起。如果我沒有拿沈容端的令牌,他們就不會編排出這個由頭坑害她。沈容端或許在其他地方有做錯的事,但一碼歸一碼,絕不該冤枉她!李五,此事是我做錯在先,我本就十分煎熬;如今出了這等事,我是絕不能坐視不管的。”
看着昏暗的燭光下趙秉清大義凜然的表情,李五歎了口氣。
趙大人總是這樣,犟得跟頭牛似的,确定了要做什麼事,誰都拉不回來。
“這是重要的案子,而且聽您說起來,其中變數頗多;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應當是近日就要審的。大人,如果您非要管這件事,也别親自出面;屆時雇個轎子,您在衙門外,小的去裡面聽;有什麼消息,立即傳出來遞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