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一行四人順利行至綿州。
此時,已經是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再往前走,一旦出城,就很容易陷入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尴尬境地之中。
于是,沈容端和斐然二人商議一番,決定就在綿州城内的官驿裡住下。
隻是,因為綿州城的官驿正在改建,現在這個臨時的官驿配套設施并不完善,所以沒有吃食供應。
放了包袱回房間,幾人便出門吃晚飯。
因為白天着急趕路,一天下來,吃的也不過是幾個揣在身上的餅子,一口吞下去幾乎要噎死的那種。
看着面露苦色的斐然和桃枝,沈容端想,晚上吃點好的吧。
夜幕低垂,幾盞紅燈籠在酒樓的門前搖曳,映照出一行人略顯疲憊的身影。
推門而入,熱鬧的人聲、酒菜的香氣頓時迎面而來。
大廳正中,一名說書人正聲情并茂地講述着什麼,周圍圍坐着不少聽衆。
“那玉面羅刹啊,自打她到了宜州上任,當街就打死了好幾個人!”
說書人一拍驚堂木,聲音陡然提高,引得滿座皆驚。
“可不是嘛,我可聽我宜州的堂弟說了,自她來了之後,宜州就沒安生過。”
聽衆中有人低聲附和。
“她可真是個厲害角色,”說書人又接着橫眉豎目地說道,“商人要做生意,先得去她那兒孝敬,不塞錢,休想平安無事。再說那官衙,如今是黑得不能再黑,衙役們個個都拿她當靠山,為非作歹,百姓日子苦啊!每天都有不知多少人被無辜抓走,真是沒法過了!”
“你們聽說了嗎?思南府那個有名的清官——趙知府,前幾日也被那衙役抓走了。”
“還能不知道?沈容端平日裡就愛欺壓百姓,如今有了作威作福的機會,更是無法無天!”
聽清了酒樓裡的喧嘩,幾人的目光都默默向沈容端投去。
沈容端神色淡然,聽着嗡嗡的人聲此起彼伏地議論着自己臭名昭著的名聲,卻如同事不關己一般,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隻是轉身,默默離開了酒樓。
趙秉清的右手和沈容端的腰帶铐在一起,但因為袍袖的遮掩,遠遠看去,倒看不見手铐,隻像趙秉清拉着沈容端的腰帶,跟在她後面亦步亦趨地走。
桃枝和斐然一左一右地在身後相伴,四人走在街上,倒不算太顯眼,隻像平常人家的男子帶着仆從,出來逛街。
沒走多遠,沈容端就随意揀了一家賣馄饨的路邊鋪子坐了下來,點了四碗。
因為吃飯要用手,且她也不覺得趙秉清能在這裡逃出她的手掌心,于是便低頭幫他解開了手铐。
趙秉清看着她的側臉,并不知道她此時心中在想些什麼。
馄饨鋪老闆給幾人上了茶水。
趙秉清吞了一口水,又覺得心裡有點毛毛的:
難道他體内真的多了一隻蟲子?
而且還是聽沈容端指令的、随時會結果他的性命的蟲子。
那日在清河府官驿睡覺時,他醒來,發現屏風砸到了沈容端的身上,沈容端還哭了。
吓得他困意全無,一邊道歉,一邊努力用一隻手扶正屏風。
見趙秉清突然醒了,沈容端驟然變了臉色,連眼淚也沒擦,就又迅速地背過身去側躺着。
空氣中彌漫着尴尬的死寂。
趙秉清睜着眼,看着黑暗的天花闆,想了好久,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再出聲為妙。
思來想去,終究是抵不過困倦,他又睡着了。
再醒來,卻是被沈容端捏醒的。
沈容端一隻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一隻手迅捷地丢了一顆藥丸到他嘴裡。
不待他有任何反應空間,又飛快地往他嘴裡灌水,直接把藥丸給灌了進去。
趙秉清吓得臉色慘白,在沈容端的手下拼命掙紮,卻毫無反抗之力。
在沈容端操作完一系列動作後,趙秉清正要顫着身子開口,沈容端就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那日在桃枝家中恐吓她的台詞:
“剛剛我給你吃下去的,是蟲蠱。”
“如果你膽敢再提起昨晚之事,蟲蠱就會發作,你會在瞬息之間毒發暴斃,而且沒有人能勘明你的死因。”
看着沈容端冰冷俯視自己的眼神,趙秉清感覺自己仿佛是被一隻很兇惡的狐狸盯上了。
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之後,這幾天趕路、住宿的過程中,沈容端沒有再和他多說一句話。
澡也不讓他洗了,衣服也不讓他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