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被稱為大當家的男子,将目光落在了沈容端缺了一根無名指的左手上:
“玉面羅刹,幸會幸會。果真人如其名。”
沈容端聞言,心中一凜,緊緊盯着眼前的男子:
“卻不知我的名氣竟有如此之大。”
男子又是微微一笑:
“确實。我是伏虎寨的大當家,蔣全。我本來是不認識你的,可是你應當認識紀崇玉,對吧?昨日他才傳信于我,要我在這附近的山道上設防,專門埋伏人手,蹲守你和趙秉清。沒想到,竟然在此處遇到了你,也算是一種緣分了罷。”
聞言,趙秉清頓在原地,骨節分明的手握着石頭,指尖用力得泛白,瞳孔簡直要噴出火來。
——紀崇玉,總是能讓他刷新對小人一詞的認識。
他還沒去找他算賬,這個人竟然想要置他于死地!
“嗯。所以,你怎麼還不殺了我?”
聽了蔣全說的話,沈容端的面上依舊沒有太大的波瀾。她依舊風輕雲淡,仿佛隻是在談論明天的天氣一般。
她此時心裡倒是不擔心她的性命受到威脅,反而更擔心趙秉清那個愣頭青突然沖出來。
會給她添麻煩。
蔣全卻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畫風一轉,眼神看向剛被沈容端打得癱倒在地的諸人:
“怎麼沒有把他們全殺了?”
“我要保存力量。”
沈容端淡淡道。
聞言,蔣全愣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
“素聞沈大人鞭法精深,為人豁達,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邊說,他邊用精光四溢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沈容端。
實際上,他的确是聽說過她的。
一方面是她的武藝,一方面是她的惡名。
今日一見,他十分欣賞這個沈容端。
覺得她的确沒有辜負那些傳言。
當真是一個,十分冷靜從容的惡人。
而且還是一個頭頂三品官銜的惡人。
很好,他喜歡。
不過,蔣全笑過之後,卻又轉為一臉嚴肅:
“卻不知,那趙秉清現在身在何處?”
“趙秉清逃了。我追他,被他推入河中,漂到這片河灘。若我抓到他,定要将他碎屍萬段。”
沈容端說話時,雖然神色未曾太大地改變,音量卻明顯放大了。
她是說給趙秉清聽的。
——你小子,千萬别出來,給老娘添亂。
在蔣全心中,他隻以為沈容端是因為趙秉清逃跑了而愠怒,所以才放大了聲量。
而傳到趙秉清耳中,他卻覺得沈容端這是故意說給自己聽,讓他躲在原地,不要出來,保全自己。
——頓時,更加感動了。
尤其是在剛剛發現了紀崇玉更加醜惡的一面之後。
和身陷囹圄卻依舊努力保全自己的沈容端比起來,兩個人的形象簡直形成了極端的對照組,一個天,一個地。
于是,趙秉清握着石頭,感動地蹲在了原地。
沈容端餘光見那塊草叢沒什麼動靜,暗中松了一口氣。
卻聽見還有些懷疑的蔣全繼續盤問:
“那具體是在什麼地段,把沈大人您推入河中的呢?”
沈容端坦然地看着他,半晌沒有說話,之後才開口:
“隻記得是開元河邊。其他的,我記不清了。”
此時,被沈容端打暈的二當家蔣沖也醒了過來,有些趔趄地站起,清了清沙啞的嗓子,瞪了沈容端一眼,在蔣全耳邊道:
“……大哥,剛剛的确未曾看見趙秉清,隻看見了這個沈容端。”
蔣全點了點頭,原本隻有六七分信,現在也成了八九分。
這個沈容端和趙秉清原本是不認識的,隻是押送和被押送的關系,途中趙秉清還逃跑了一次。
如今,趙秉清又逃跑了一次,還把沈容端推入了河中。
怎麼想,她都不可能幫他打掩護的。
因此,趙秉清應當是真的不在這裡。
“沈大人,請和我們回一趟山寨吧。”
蔣全微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率先走向了那扇打開的暗門。
沈容端則被其他人圍得水洩不通,手中的鞭子也施展不開。
她思忖片刻,坦然跟着蔣全,行入了往下的暗道之中。
片刻之後,河灘空無一人,隻餘草叢中的趙秉清,和那具剛被沈容端打死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