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空氣中傳來陣陣草葉摩挲的聲音,那草叢像是無盡的綠浪,将他們埋沒其中。
随即,迷霧四起。
薄霧從四面八方彌漫開來,霎時将視線吞沒。
剛才還可以勉強辨認出方向的山道,現在仿佛被一層乳白色的紗布遮住,将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轉瞬之間,所有的熙攘嘈雜全部消散,周圍的山寨和草木仿佛都被迷霧抹去,留下的隻有這無邊的迷霧和深沉的靜谧。
趙秉清的心跳聲在這空曠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心跳仿佛都在提醒他:
他們進入了迷津陣。
昨日在開元河與趙秉清和沈容端失散後,斐然、桃枝與船夫三人就焦急萬分地扒着那塊沈容端抛來的船闆,在湍急的河流中往前飄去。
好在船夫水性極佳,而且十分熟悉這一帶的水路,終于在經曆了幾個兇險的渦流後,帶着二人上了岸。
斐然自是心急如焚,剛一上岸,不顧體力不支,就想趕緊去尋找沈容端。
然而,此時天色已晚,茫茫大澤放眼望去一片漆黑,根本無法尋人。
同時,經過這一路的折騰和驚吓,桃枝也是筋疲力敝,不停地打着寒噤,身體狀況極差。
無奈之下,二人隻得聽了船夫的勸,跟着他回了家,在他家中暫住了一晚。
第二日,天光乍現,斐然接到了信鴉送來的短信,得知了沈容端如今身處伏虎寨之中,約莫今日便會獨身一人,打将出來。
知道了沈容端的下落,斐然不由得大喜。
然而,又擔心她一個人身陷重圍,恐怕沒那麼輕易脫身。
于是,立馬準備前去接應。
然而,當他問船夫能不能載自己渡河、上野熊山時,船夫不禁大驚失色、連連擺手:
“小官人,那可不是尋常人能去的所在啊!不行不行,你也不用去問别家人了,這個地方,是斷然不會有人願意送你去的,就算出再高的價錢,都沒轍!這個錢,有命掙,沒命花啊!小官人,我勸你也别去了,反而還要繞着那個地方走!”
最後,好說歹說,終于在他掏出身上為數不多的銀子,許諾給船夫拿去添置一艘新的船之後,成功勸得船夫同意把他送到野熊山旁邊的一座山下,然後他再步行上山。
“桃枝,此行危險,你就不要去了,在此等我吧。”
臨行前,看着臉色依舊怏怏的桃枝,斐然說道。
然而,桃枝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剛剛重新收拾好的包袱:
“斐大人,你不用廢話了,我們趕緊走吧。我是絕對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斐然沒時間同她鬥嘴,隻得歎了一口氣,帶她随着船夫走出了家門。
街道上,人們忙碌地擺攤設點,空氣中彌漫着各種小吃的香氣。
沒走多遠,桃枝忽然眼神一凜,拉着斐然和船夫飛快地躲進了一間早點鋪子裡。
她背對着門外,迅速落座,神色緊張。
“又怎麼了?”
斐然不耐煩地問着,轉身看向門外,目光在街道上随意掃視,卻在不經意間被一行人吸引了注意。
隻見,一個身穿常服、眉毛極淡的男人正從門外走過。
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眉眼低垂的年輕仆從。
如果不是刻意打量,斐然是不會注意到他的。
然而,如今仔細看了一眼,卻發現他的衣着雖然簡樸,用的料子卻一點不差,反而十分考究;裁剪也十分得體,顯然不凡。
而且,尋常男子即便不蓄須,面部也或多或少會有一些來不及拾掇的胡茬子。
然而,這個男人的面部卻分外地光滑,宛若經過細緻打磨的白玉,光滑而毫無瑕疵,仿佛連一根胡須都未曾萌生,透出一股子不屬于普通人的冷然。
這樣光潔的面容,令斐然不禁覺得怪異。
男人身後跟随的兩名仆從,也同樣身着整齊,服飾雖不顯赫,但皆顯得無比幹淨利索。
他們的臉龐也同樣無須,舉止間透出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眼神卻低垂着。
主仆三人透出一股隐秘的壓抑和陰戾,仿佛刻意要掩飾什麼,不願引起他人的注意。
斐然注意到這三人時,不由得心中一震,暗中警惕。
他剛想低聲詢問桃枝,突然,那個男人仿佛察覺到了斐然探詢的視線一般,将目光如蛇般冷厲地掃過來,毫不留情地鎖定了坐在斐然旁邊、背對着他的桃枝。
那目光猶如寒刃,直刺桃枝的脊背。
下一刻,男人的臉色驟然一變,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揮手命令,帶着兩個仆從向這間早點鋪子撲了過來。
斐然察覺到大事不妙,立刻拉起桃枝和船夫,迅速沖出鋪子,徑直朝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