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崇玉立刻坐直了身子,神情比方才更為專注:
“當真?這可是個好消息!”
此時,紀崇玉想起了前幾日的恒興号錢莊發生的騷亂。
那時,人們不知從何處聽聞恒興号要倒了、錢也取不出來的消息,于是一窩蜂地湧去了恒興号,要求把自己存的銀兩全部都取出來。
恒興号的掌舵人正是蘇勁松的父親蘇起,蘇勁松算是恒興号的少東家。
那幾日蘇勁松忙得焦頭爛額,連和紀崇玉碰面的機會都沒有。
想到這裡,紀崇玉不禁關切地問道:
“蘇大哥,卻不知恒興号的事情處理得如何了?之前在這附近出現的騷動,我已經調人平定了。隻是,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麼情況。這幾天也沒機會同你碰面,小弟我好生着急。”
聞言,蘇勁松眼底閃過一抹戾色,揉了揉太陽穴,語氣中帶着疲憊:
“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許多在外經營得好好的銀兩都緊急回籠了票号,暫時解了燃眉之急。……此事的起因是沈容端他們在開元河邊的一家分号取錢,當時因為我特意叮囑,所以沒讓他們取成。……結果,他們出門馬上就開始信口雌黃,害我家損失不小。還好我父親不知道此事緣由,否則定要将我罵得狗血淋頭。”
兩人對視一眼,看見對方眼中不約而同地重新燃起了對沈容端和趙秉清的恨意。
蘇勁松放下茶杯,忽然想起了陳霍,語氣一轉,正色道:
“不提那些讓人心煩的事了,我叫人去請陳霍過來。哦對了,他的情況……有一些特殊。”
“哦?如何特殊?”
紀崇玉挑了挑眉,并沒當回事。
——還能多特殊呢。
“當年,他原本是要進宮裡做個太監的。誰知,臨了竟然因為沒有塞錢給掌事公公,而被篩了下來。”
紀崇玉一聽,大吃一驚:
“‘臨了’是說……該豁出去的,都豁了?”
蘇勁松點了點頭,眉宇間也帶着幾分複雜。
說到這裡,他也莫名感到了一股幻痛。
……挨了刀,最後連太監都做不了。
也的确是夠慘的了。
“當時,貴妃娘娘剛好經過,見他偷偷躲起來,正要上吊自盡,脖子都伸進繩子裡了,急忙把他救了下來。此後,這個陳霍就成了娘娘和宮外聯系的一個得力之人。他倒也機靈,辦事辦得利落精明。”
紀崇玉聽了陳霍的經曆,感慨萬分,也覺得他十分的慘,感同身受地皺起了眉:
“那他這次來,是……”
“他隻是去昭王殿下的地界,途經此地罷了。但我想,既然你我都是一家人,現在見一見,熟悉一下,總是好的。”
紀崇玉聞言,連連點頭,笑道:
“這卻是正理了。”
蘇勁松的父親蘇起雖是鼎鼎有名的大商人,但真正讓人忌憚的,卻是他的姑姑——
當今備沐聖寵的蘇貴妃。
蘇貴妃的親生兒子,即是大皇子,如今的昭王。
雖然現在的太子之位,仍是由皇後所出的二皇子鐘嵘占着;然而,如今皇後已死,王玠大将軍被處斬刑,蘭因公主也葬身火海,太子一時之間,竟失掉了大半有利的後援。
相反,蘇貴妃卻手握三重保障。
一是,她最受皇帝寵愛,在皇後去世之後,更是寵冠六宮。
二是,她有蘇起這個富可敵國的商人親哥哥做後盾。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她有如此多的錢,加上狠戾的手段,拉攏人心,自然是不在話下。
三則是,昭王雖然現在在嶺西封地,遠離朝野;然而,他卻并未自暴自棄,反而十分用心地治理封邑,深受當地百姓愛戴。賢名遠揚,還有不少有識之士主動投靠,自薦為他的幕僚。
一時之間,朝中雖然明面上不敢讨論奪嫡之事,但私底下早已吵得熱火朝天——
大家都認為,東宮易主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紀崇玉的父親紀欽明處在權力的漩渦核心,自然對這些不尋常的氣息格外敏感。
而且,他素來是同貴妃娘娘、貴妃娘娘的親哥蘇起、貴妃娘娘的親兒子昭王交好的。
因此,私下裡也常常讓紀崇玉多與蘇起的兒子——蘇勁松相來往。
如今,二人不僅結拜了義兄弟,蘇勁松還大老遠地特意趕來引薦貴妃娘娘的心腹給他認識,紀崇玉心中自然甚為高興。
在等待陳霍的空隙,兩人随意聊起了些閑話。
“蘇大哥,你說啊,如果一個女人之前愛你愛得發瘋,說什麼都要嫁給你,而且成親之後對你也是關心得緊,知道你有其他的女人,還會惱得恨不得把家給燒了;之後,卻突然性情大變,整個人變得很平和,無論你幹什麼出格的事,她都是笑嘻嘻的,也不發脾氣了……這會是什麼緣由啊?鬼上身了?”
紀崇玉語氣帶着幾分遮掩,故作随意地問道。
實際上,他是在描述自己的夫人,蔣月。
以前的蔣月,最愛幹的事就是争風吃醋,到處找他養在外的相好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