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是少時的南宮澈。”南宮澈苦笑着,擡手捂住臉,聲音顫抖着:“那是南宮家在淇河還有一席之地的南宮澈,是南宮家被叫作淇河南宮氏的時候。”
士人風骨,淇河南宮。
舊時南宮老爺子為南宮家掙下士人風骨的名頭,多少文人敬之。到了南宮墨池,他一手絕妙丹青,世間少有,但生性直率快言快語,最後得罪小人,緻使南宮家被四方打壓,散盡家财證清白。
齊家……
南宮澈看着齊雲,心中歎息着。
如今的齊氏家主,齊雲的父親,哪裡算得什麼磊落人。但齊雲自小便敬仰自己父親,他……不忍啊……
“澈哥……”齊雲聲音微顫,紅着眼不肯放開:“如今,你不是過得很好嗎?為什麼……就不能繼續過下去呢?”
“呵……”南宮澈輕笑一聲,笑着落下淚來。
滾燙的眼淚落在他自己的手掌中,燙得他的手不住地顫抖。
“可是,這都是假的啊……”
南宮澈握住齊雲環在他腰間的手:“阿雲,假的就是假的,永遠都成不了真。”
“可是他說……”齊雲話語未落,南宮澈就捂住她的嘴。
“阿雲,此事莫要再提了。”
南宮澈長歎,掰開齊雲的手,他跪在院子的樹下,雙膝陷進泥土裡,徒手挖起來。
離得遠瞧不清,隻能看到齊雲站在他身後,伸出手又收回來。
她似是掙紮。
在南宮澈挖出東西起身的那一瞬間,齊雲還是将他撲倒在地。
“澈哥、澈哥……我不會讓你死的……”齊雲死死地壓住南宮澈,伸手去奪他手裡的那個瓷罐子。
往日裡一塵不染的學宮青裙跟南宮澈洗得發白的青衫都沾染上泥土。南宮澈抱住瓷罐子掙紮着想要爬起。
“齊雲!我說過!我無畏前程如何!”南宮澈一手瓷罐子,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齊雲掙紮着爬起來:“這些禍害人的東西,本就是假的!它們本就不該存在!”
“阿雲!”南宮澈嘶吼出聲:“你不要一錯再錯了!”
南宮澈将瓷壇子舉過頭頂,狠狠地往樹下石頭上砸去。
瓷片飛濺開來,南宮澈轉身抱住齊雲:“不要再錯下去了。”
他顫抖着閉目。
是他沒照看好齊雲,讓她聽信謠言,一時鬼迷心竅。過得好?靠着裝神弄鬼得來的算什麼?
齊雲像是發了瘋。
她蹲下去,一點一點,将地上的瓷片和着泥土抓起:“不會的……我沒錯……我隻是愛你呀……”
“澈哥,我隻是愛你啊……”
南宮澈将她拉起來,無奈地歎息着,手裡握住的瓷片割破自己的手掌。
齊雲慌了神,拿出随身的帕子給南宮澈擦拭着手上的血,她把臉放在南宮澈的手心,将他的血蹭了自己滿臉。
“澈哥,我是愛你的啊。”
清冷的月光下,霍青青依稀看見,齊雲滿臉的血迹,她在笑着。随後自她的口中發出一個蒼老的聲音:“她隻是愛你啊。”
有人悄無聲息地自齊雲身後露出頭來,霍青青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得清楚,來人正是白日裡的隕長老。
隕長老手中倒提着一柄怪異的刀,刀刃殘缺不全,往下滴着血。
他露頭的一瞬間,顧衍袖箭瞬發。
“賀乾的好兒子啊哈哈哈哈哈哈。”隕長老大笑着,将齊雲和南宮澈抛下,直奔顧衍和霍青青而來。
辰砂和十一悄然出現,自暗處襲出,銀亮劍光勢如遊龍,顧衍長刀盡出。
“可惜了。”隕長老擡手,用手臂生生擋住辰砂的一道刀鋒,那刀鋒被他的手臂擋住,順勢一滑,握住劍刃。
霍青青這才發現,隕長老這整條手臂都是以鐵木制。關節處以鐵連接,靈活得近乎真正的人手。
傀儡甲……竟是傀儡甲……
隕長老這條手臂的傀儡甲,看樣子已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百術書中記載的傀儡甲,不應該早就在百年前盡數銷毀了麼?這般精細的傀儡甲,隕長老又從何而來?
忽有火光乍起,有人唱着長生歌。
“我奉賦生神,賦生神憐我。
一日問新生,三日叩神明。
七日長生藥,十日不老仙。
我問啊,我叩啊。
問神啊,叩長生。
我自得新生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得新生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