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高台上幾面銅鏡映着月色照得一方如晝。
霍青青換上一襲紅衣,被縛住手腳捆在高台之上,底下是驟然飛起的血色的蠱蝶。它們彙聚在這一處,上下翩飛。
高台之下,是數十帶着青紅鬼面的教衆,他們跳着那日青州學宮裡那些傀儡蠱人詭異的舞蹈。
那個神使,坐于一方蓮花台上,膝上橫放一根銅丈,銅丈長約四尺,上刻繁複詭異的符文。
“起。”神使嘶啞的聲音在夜空回響。
一尊巨大的,生着兩個頭的神像顯在火光中。四臂雙頭,挽紗刻月。
接着共起七根銅柱,以北鬥七星之位分布。銅柱之上,挂滿黑白雙色幡,血色蠱蝶做引,燃起豔色火光。此方天地,如與世隔絕一般,隻有長生教教衆長生歌在回蕩。
這是一處隻有月光與火光的地方。
忽然,有個教衆周身燃起火焰,那火焰之中微辛的薄荷香騰起,很快擴散開去。忽聞一聲炸響,遠處有火光沖天,共十餘教衆戴着青紅鬼面朝霍青青飛身而去。隕長老跟月長老同時動身,前往阻攔。
隻須臾,霍青青手腳鐵鍊被斬斷,接過扔來的三面破甲錐看着那為首的教衆笑了句:“辛苦你了,魑。”
魑點點頭為霍青青開路。
“神使不留我嗎?”霍青青刺穿一個教衆的身體甩出去,帶着魑和十幾人步步緊逼。
教衆蜂擁而至,隕長老素色衣擺一拂掠過來,月長老的毒物蠱人傾巢而出。魑帶着十幾人将霍青青擋在身後。
這方,霍青青閃身躲開神使銅丈在地上打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一雙眼睛直直地看向她:“你,沒事?”
這些天來,月長老給霍青青喂食了大量的軟筋散和化功散,霍青青應當拿不起這破甲錐才是。
“多虧了我師父啊。”霍青青笑着,破甲錐架住三尺銅丈,将銅丈挑起,猛力順着銅丈直直刺向神使的胸口。
破甲錐不同于其他兵器,破甲錐主破甲,無鋒無刃,以刺為攻擊手法。本是戰場之上的利器,如今在霍青青手裡也是出神入化。
霍青青握着三面破甲錐,與神使打了個不相上下,她看着神使,腳下微動驟然靠近:“這麼大動靜,就為了殺我?”
“是啊,就為了殺你……”神使的聲音嘶啞,帶着怨恨,他死死握住銅丈,狠狠地敲擊在霍青青的破甲錐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是你,同他們說供奉活神像。也是你,跟他們說,請神賦長生。就為了殺我?”霍青青聲音冷下去,往日裡總帶着暖意的桃花眼中帶着殺機:“你當真,執迷不悟麼?”
破甲錐一個回寰,在霍青青手中打了一個圈被她反手握住架在神使橫過來的銅丈前:“我虧欠你什麼?你說啊!你憑什麼殺這麼多無辜的人?”
霍青青的面帶怒氣,她已經許久沒有這般動過怒了,也許久沒有握過破甲錐。
神使的手臂被刺破,鮮血淋漓。
有獸吼回蕩在這方天地間,霍青青手一頓,錯身躲過一擊重擊。
……
顧衍在前開路,一張臉面沉如水。
疾風蹲在他肩頭,他們行在留青山山脈一處漆黑的山洞裡。終于,山洞之中開始彌漫出霧氣,毒物湧出來朝着他們攀爬。顧衍手起刀落,斬落一圈蠱蟲。陣陣鼓鈴響起,血色的蠱蝶圍攏過來很快便被伍行燎灼開化為飛灰。
顧衍也不知道他行了多久,揮刀的手臂慢慢變得沉重。
“伍行。”他喊了一聲。
伍行安排好火藥,将山洞盡頭的石壁炸開。
原來,這留青山山脈之中别有洞天。
“疾風驟雨,去找她。”顧衍将疾風驟雨放飛,聽着它們高鳴而去。
“伍行,準備破陣。”
“知道。”伍行跟靈玄子領着人分八路前往擊破陣腳。
有靈玄子這個神通道長在,這般迷陣攔不住他們。待陣破之時,才發現他們已身處一處墓穴之中。
墓穴裡以血肉鋪陳,顧衍當機立斷分出百人分散去尋豢養在這方墓穴裡那些用來供奉活神像的少年。
“各位請各自保重。若看到長生教教衆,殺無赦。”顧衍朝着各方人馬一禮,親自帶人朝着正中間的墓道而去。
霍十一辰砂錦屏與其他江湖義士在每個墓室之中搜尋,終于在最深處尋到一室活人,這一室裡,全是未滿二十歲的少年,男男女女,共計百餘。
“勞煩大家,先送他們出去,我去幫姑娘。”霍十一抱拳一禮,緊接着就轉身離去。
辰砂跟在霍十一身後。
……
霍青青一把抓住隕長老的傀儡甲臂,狠狠地往地上貫去:“魑,殺出去。”
魑放開受傷的肩膀,沉默着點點頭,帶着僅剩的三人死死護住霍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