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有人踏在玉樓春屋頂上,随後霍青青卧房的窗戶被叩響。
霍青青穿着單薄的衣服起身推開窗,看着從上面放下來的一張青色紙箋,上面寫着:霍姑娘,喝酒?
這人真是……
霍青青随手取了一支筆,在紙箋上回了句:好啊。
她拉了一下紙箋上面綁着的細繩,很快紙箋就被收了回去。
顧衍利落地從窗戶外探出半個身子,然後翻進來。
“顧大人經常幹這事?”霍青青見着他一襲利落黑衣提着一壇酒站在她面前。
好些日子沒見他穿飛魚服,還有些想念了,但顧大人身姿挺拔,穿着束袖也别有一番滋味兒。
“這點衣服出去,會冷。”
顧衍輕輕握住霍姑娘的手,微涼。想來是給他開窗吹了這一會子的風。下次還是白日吧,這夜裡把霍姑娘折騰起來,不好。
他這般想着,看着霍姑娘挽着松松的髻斜插了一根木簪子,一頭青絲半挽半落,留出一束發在身前。
“多穿一件,外面冷。”
“走罷,顧大人。”霍青青随手取了一件青色的外袍穿上,往腰間系了一根天青絲縧垂着一個青玉壓襟。
顧衍握住霍姑娘的手往自己懷裡一帶,手臂松松地環在她腰間,在她耳畔笑了句:“抱穩。”
月色之下,他摟着一身青白衣衫的霍姑娘踏在屋頂疾行。
有夜風拂過來,帶着涼意。
霍青青往他懷裡又靠了靠。
接着就覺着顧衍慢了些,低聲問她:“冷了?”
還未等她答話,顧衍便接着道:“抱緊些,快到了。”
也不知行了多遠,顧衍将她放下來時已經是一處斑駁的塔頂上。這裡可以俯瞰整個青州城。
“醫老給了我藥酒的方子,要是想多喝一點,等回京我給你釀點。”顧衍說着,倒出一碗酒:“不過,這千金釀你今夜就隻能喝這一小碗了。”
果然是千金釀啊……
霍青青端起來嘗了一口,還是蘭浔埋了好幾年的千金釀。
“若是阿浔明日發現了,顧大人怕是第一個被她罵。”
“哪裡的話?我可是找她買的。”顧衍喝了一口,看着高懸的明月。
今歲時日過得快,一轉眼就快至中秋,月亮越發圓了。京都之中這個時候,恐怕已經早早的開始籌備。隻是他往年不大過這些,年年都呆在南北鎮撫司裡,今歲倒不同了,出來辦事還沒能回去,又多了個霍姑娘。
霍青青笑道:“說起買賣……顧大人,我是不是還欠你些銀兩?”
“是啊,霍姑娘的字據我可是收得好好的,就等霍姑娘回京都給我兌現了。”顧衍又靠近了些,兩人不過一掌的距離。他看着碗裡倒映的明月,那些銀錢,欠着便欠着吧。
霍青青覺得有些困倦,塔頂又涼,便也朝着顧衍挪了挪。
驟然靠近的霍姑娘,溫溫軟軟的靠在他身側,将頭枕在他肩上。顧衍身子微僵,擡起手又放下,最後還是擡手摟住她的肩,讓她靠得舒服些。
“是不是還冷?不若我們回去?”顧衍突然覺得自己走時該取一件厚實點的披風的。
“怎麼來了就回去啊?”霍青青笑話他,随後打了個哈欠蹭進他懷裡:“我隻是困了。顧大人是想在這裡看看日出?”
“霍姑娘若是困了,就先睡罷。我到時叫你。”
被她說中了,顧衍隻覺得自己耳垂發燙,一雙手僵硬着又不知道放哪裡。
“那……顧大人跟我說句好眠罷。”霍青青伸手輕輕攥了一下他的衣襟,将他的衣襟拉得微微敞開。
顧衍輕笑了聲,低下頭在她耳畔道:“霍姑娘,祝好眠。”
霍青青勾唇笑了,靠在他胸口。
顧衍聽着懷裡的霍姑娘也笑了聲,然後跟他說:“顧大人真好啊。”
夜裡是還帶着三分寒意,顧衍頓覺自己該考慮得更多些的,霍姑娘身子本來也不好,不該帶她來這麼涼的地方,還一時忘記帶披風。
若是後面生了病,霍姑娘又不愛喝藥。
顧衍眼下隻想敲開自己的頭看看裡面裝的什麼。
什麼足智多謀顧大人,結果連這些都沒想到。
真是腦子被狗吃了。
顧衍如是想着,聽着霍姑娘的呼吸輕且穩才大着膽子把霍姑娘抱得更緊些。
今夜月色很好,他借着月光端詳着霍姑娘,他已經兩個多月都沒見到霍姑娘了。那日墓穴裡,霍姑娘一襲紅衣就那樣落下來,笃定了他能接住她。這姑娘膽子真的太大,若是他一個猶豫,或是接不住她那怎麼辦?
他的霍姑娘,似乎總藏着很多事,背負着太多他不知道的事。
可霍姑娘還不願說,他也不願強迫霍姑娘說什麼。
顧衍把霍姑娘抱着,擡手觸在她臉上,帶着薄繭的指腹極輕地抹過她臉頰。
霍姑娘笑起來,這裡有個梨渦。
這麼久了,霍姑娘又瘦了許多,手腕上那道傷口還紮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