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家風,才該是高門風骨。
再瞧瞧自己手中。
顧府冷清,連侍從都少,隻有幾個灑掃小厮。
那邊他也不常回,多數時候都在南北鎮撫司裡奔走,或是外出查案。
當真是冷清得很。
“顧衍。”
霍青青喚了他一聲。
顧衍這才回過神來,笑問:“怎麼了?”
“我想出去走走,屋子裡呆着太悶了。”
顧衍起身去找來一件披風,給她細細系好後才站在她身後微微扶住她。
“要是被錦屏他們看到,顧大人可要記得替我擋擋。”
霍青青握住顧衍的手站穩,步子還有點虛浮。
等到得外面,霍青青才呼出一口氣,笑道:“還是外面好啊。”
外面碧藍天,秋風卷。
疾風驟雨這幾日似是也怕吵着她,便在院子裡的老樹上歇下。
如今見她出來,便雙雙飛下來,落在顧衍兩邊肩上。
顧衍拎下來一隻,朝它道:“這是官服,别抓壞了。”
霍青青覺得好笑起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他:“顧大人此時怎的沒上朝?也不去南北鎮撫司。”
“今日我休沐,也給宋無憂、伍行還有影批了休沐。”
“影那日扮你從诏獄出來,總算是瞞過了那些人的眼睛。念他前面扮我,後面扮你,便多放了他幾日。”
顧衍沒說,他上折子時,明順帝盯了好久。
看看折子又看看他。
直到他坦坦蕩蕩說是去霍府陪霍姑娘才給他多放了幾日。
“也是。辛苦他了。”霍青青摸着驟雨的背羽:“今歲阜州那方應當富饒。不若我們去阜州過冬。”
“阜州那方,冬日有歌舞升平。他們總愛載歌載舞。”
“不行。”顧衍星目微垂,疾風驟雨一隻在他手臂一隻在他肩頭。
末了,疾風也跳下來。
手臂上兩隻海東青,好在他整日習武,還能撐起來。
“醫老可是說了,今歲說什麼都不能再遠行。”
“師父說的,隻能信六分。我的身體我知道的。”霍青青說着,伸手拿掉顧衍肩頭的落葉。
見着顧衍模樣,桃花眼裡落了點笑意。
秋陽之下,她眼中浮光躍金。
“顧衍,待風停了,陪我去看看吧。”
顧衍的年歲裡,有颠沛流離,殘破城池。後來入了軍中,再來京都。
北鎮撫司暗無天日的诏獄裡,他一呆便是一日。
曾聽聞顧衍常常坐在诏獄裡審人,難撬開些的一審就是好幾日。他不怎麼休沐,也不愛閑着。
人人都說他像是鐵打的。
他甚少離京。
數月前随她去青州,已是算休沐了。
隻是不知他願不願意陪着她去阜州。
或許是,想在還活着的年歲裡,再自由自在地走一遭。今歲身子弱,已好久沒有去看過那方天地了。
院子裡又飄落幾片黃葉,落在霍青青的發間。
那根金簪斜斜插在發髻上,桃花正好。
顧衍看着那雙帶着笑意的桃花眼,眼尾帶出點旖旎風光。
他看了許久,笑道:“好啊。”
“霍姑娘除去阜州,還想去何處?”
“阜州、青州、那方楓華道,都想再走走。”
霍青青接住一片黃葉,擡手間,玉镯叮當作響,袖口滑下來,露出皓腕。
“那便走吧。待那時,霍姑娘瞧瞧我是辭官還是上書皇上再放幾日假?”顧衍站在她身側,微微低下頭來吻在她耳畔:“若是辭官,霍姑娘可有接手的人選?”
霍青青轉過頭,伸手擋住他的吻:“顧大人說什麼辭官?皇伯伯尋人不易。再者,顧大人若是辭官,何來錢财?”
“也是。”顧衍握住她的手笑歎:“若是辭官,哪裡來的錢給霍姑娘買衣裳首飾?總不能讓霍姑娘養着我。”
“那……顧大人的俸祿都花哪裡去了?”
“俸祿啊……”顧衍将自己的私印放在她手心裡:“全在這兒了。”
“共五百人。”
霍青青看着手中印信,慢慢收緊,笑道:“顧大人就不怕被我拿了把柄嗎?”
“那也無妨。把柄給霍姑娘拿着,我安心些。總比被那些酸儒文臣拿了好。”顧衍說着,将她的手攏在自己掌心:“前面便給你了,被你還回來。”
“我取給你時,就沒想過還要拿回來。”
“我顧衍這條命不值錢,不如給了霍姑娘做個打手。這般,霍姑娘就有人用。我能指哪兒打哪兒,霍姑娘瞧着如何?”
顧衍将霍青青的手放到胸口,挑眉道:“霍姑娘摸摸,是不是挺結實的?”
“若是五百人護不住霍姑娘,我倒也能當個盾用用。”
霍青青指尖微微陷進他的衣物,輕輕攥住:“顧大人說話越發好聽了。”
“霍姑娘說什麼都行。”
顧衍坦蕩蕩,心跳卻快上幾拍。
“那我以前怎的不知,顧大人說話這般有意思?”
顧衍别過頭去,霍姑娘看的話本上明明說,姑娘家都喜歡說話風趣些的。
他不知其他,但唯獨學東西快。
二人就在霍府的後院裡逛了許久,累了便坐在涼亭裡歇息片刻。疾風驟雨站在顧衍肩上,被顧衍趕了又趕。
霍青青坐在一旁,托腮看顧衍一身绛紅飛魚服。
她雖那時說顧衍穿月白錦衣定然好看,但這身飛魚服也是好看的。
飛魚繡春,在這秋日飛黃葉的時節裡分外惹眼。
還是那初見之時,鮮衣怒馬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