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人這是做甚?”霍青青掂了掂木盒,隻覺不似尋常物件。
顧衍磨磨蹭蹭地湊在她耳邊道:“我本孑然一身,沒有太多東西。除那信印外,便隻餘下這點。”
“霍姑娘打開看看罷。”
“這些年養着這麼些人,俸祿不夠,便也收了幾間鋪子和一個莊子做些買賣。這些買賣平日裡我也不打理,全權給了宋無憂管着。”
“他管了這麼些年,賺得也算不得多。每月裡能夠上點衣食。”
霍姑娘低頭看着被他塞懷裡的紅木盒,便錯過了顧衍一點點泛紅的耳垂。
紅木盒裡其他沒什麼,隻放了一疊地契和零散幾個金錠。
“顧大人将這些東西給我了,那顧大人可還有平日裡用的?”
霍青青将那幾個金錠取出來放到顧衍手中,眼見着她放下,顧衍又将金錠放回盒子裡。
“我吃在鎮撫司,穿和用都是宮中供給。平日不去花樓不走酒樓,不愛賭莊,府内隻有我一人和幾個灑掃小厮。月俸除去養人隻餘下幾兩,鋪子和莊子上一年進賬少則百兩多則三五百。”
霍青青聽着覺得好笑起來,遂轉過身摟在顧衍肩背,低頭朝他笑道:“顧大人這是想相看姑娘?”
顧衍聲音微啞,帶了些笑意:“是啊,霍姑娘看着可還能入眼?”
“嗯……”
霍青青沉吟片刻,伸手勾起他的下巴,眼眸微彎:“顧大人這張臉就已能入眼了。”
“那我還是占了美色的便宜。”顧衍握住她的手輕輕拉下來:“今歲怕是比往年冷。冬日裡霍姑娘若是無事便别出去了,在府中好好歇着才是。”
“無礙的,往年在阜州那方還更冷些。”霍青青的手指輕勾,勾在顧衍掌心:“顧大人何時才上朝?”
顧衍被她一句話定住。
他一時也沒好意思說這幾日宋世榮一擊不中便歇了,诏獄那便又沒甚麼難撬的,他便又上書了明順帝,又多要了幾日休沐日。
遂這些日子,他在霍府呆得倒也安穩。
顧衍的手微微收緊,說笑一般問霍姑娘:“我若是辭官了什麼都沒了,霍姑娘還要我嗎?”
霍青青微眯了眼,手點在自己下巴上直歎氣:“那便沒辦法了。看在顧大人這張臉的面上,還是要。”
忽然,她低下頭在顧衍唇上落了個吻。
這個吻來得極快,一觸即離。
接着,顧衍就聽見她帶着揶揄的聲音:“未曾想那本《大煜好夫婿》裡說得這般準。顧大人果真是極好的。”
顧衍耳中似隻聽到夫婿二字,他點點頭:“那霍姑娘覺着我該何時上門?”
他曾覺得好笑的話本,如今卻覺得寫得甚好。
霍青青也未曾想到他竟有此一問,愣怔片刻,在他懷裡笑出聲來。
等她笑夠了,才抓着顧衍的手臂撐起身子靠在他胸口:“顧大人是想跟我姓?”
她本是随口揶揄,又那麼随口一說。
奈何顧大人認真且坦誠。
顧衍沉吟片刻:“倒也無妨。”
霍青青笑得更厲害了。
顧衍聽着她笑自己也笑起來,伸手将她扶穩,認真道:“我一人而已,從不執着于這些,叫什麼都一樣。”
霍青青在他懷中呆着,覺得暖和起來便又犯困。
她指尖攪着顧衍垂落下來的一縷發,看着這縷發在她指尖繞緊又松開。
“霍衍沒有顧衍好聽啊,顧大人還是叫顧大人吧。”
話落,她立時打了個哈欠,擡手勾住顧衍的脖頸,尋上顧衍的耳畔:“顧大人,我要歇會兒了。待晚些,再同顧大人說話。”
顧衍應了聲好,将她抱起帶回榻上。
紅木盒被他安放在妝奁邊,他瞧着霍姑娘出神。
許久,才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掌心。
方才,霍姑娘就勾在他的掌心裡,那一點灼人的涼意,此刻都還未消退下去。
霍姑娘的指尖總帶着微微的涼意,也不知是否與她體内的餘毒有關。
那日裡杏林醫老才說他給霍姑娘開了補身體和抑毒的藥。可他分明覺得,霍姑娘近幾日身子越發弱,每日裡困倦的時候更多了些。
他慢慢将手收緊。
霍姑娘說,她不怕死,她想在剩下的年歲裡做她想做的事。
隻是她怕她爹經不住這個打擊,會真的頹唐下去。
更别提霍書,霍書本就隻有霍承陽一個獨子,如今更是隻有青青一個孫女兒。
霍姑娘又說,雁将離沒了她也不會再守關。若是那時,朝中無将,隻能去請徐從風出山禦敵。
霍清風她不怕,因為霍清風還要守着霍家。
霍姑娘還說,十三樓不能群龍無首,蘭浔一人管不過來這麼多。
最後霍姑娘說,她本想陪着顧大人的,隻是如今也不知了。
她說話時,看着他的眼中帶着歉意,他聽着她調笑一般說,早知如此便不該招惹顧大人了。
他那時沒聽完,隻知道自己打斷她的話,壓下自己心中湧上來的情緒。
或是如此,才有了昨夜裡那一遭。
霍姑娘不害怕,他卻害怕起來。
此毒,便當真無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