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着官道一路奔逃,奈何被一妖人追上。
好在……方才那個大俠及時趕到救了她一命。
她又将懷裡的東西看了又看,見那東西完好才放下心來。
隻歇息了片刻,她就爬起來,一定……要快些将這些東西送出陵水地界安穩送入京都才是。
……
顧衍帶着人疾行,終是趕到了火光來處,此處四處焦黑山寨已淹沒在一片火海裡。
環顧四周,也并未發現伍行身影。
破月馬蹄變緩,踏在一片狼藉之上,載着顧衍行在火海之中。四方皆寂,唯有因大火燎灼發出的木頭斷裂之聲。
這方如此大的動靜,霍清風又為何不曾知曉?
陵水郊外如此動蕩,那陵水城中又是何模樣?
太過寂靜了,靜得人心底發毛。
顧衍握緊手中繡春刀翻身下馬,緩緩蹲下身去。
被血浸透的泥地裡,埋着一塊牙牌。
——伍行。
他将牙牌提起來抖落上面的泥土,霍然起身看向随他來的宋無憂。
“你且在此止步,帶幾個人想法子找上十三樓,同他們說,長生教餘孽盤踞陵水,陵水……已陷。”
宋無憂神色複雜地看着他手中伍行的牙牌,轉而看向顧衍:“老大,我若是留在這裡,你還有助力。不若讓其餘人前去。”
“不行。”顧衍站起身,看向夜空。
夜空之上,烏雲已蔽月。
他遙遙望向站在遠處自己養出來的死士,輕哼一聲,垂下眼睫看着自己腰間佩的青玉墜。
“其餘人恐怕遞不出消息。為今之計,隻有你帶人殺出去。伍行這方不能再耽擱了,如此大費周章殘殺無辜就為引我前來恐怕背後沒那麼簡單亦不能留你在此徒增傷亡。待我先行查探,須得先救出伍行再衡量其他。”
宋無憂一咬牙:“老大,我去去就回,你且當心。”
末了,他勒轉馬頭回來,同顧衍道了一句:“霍姑娘還在京都等着老大你去提親的。”
顧衍點點頭:“我知曉。”
待宋無憂走後,顧衍帶着人往陵水城中趕去。
既陵水已危,那便走不得城門了。
顧衍命人暫駐林中,于林中棄馬,輕拍着破月的脖子道:“自己藏好,晚些來接應我。”
破月偏頭看他,用頭蹭在他身上。
顧衍無奈地摸着它的頭:“聽話。”
等他安頓好一切,天色已将亮。
他借着僅存的夜色,悄然攀上城樓。
城樓之上,是尋常穿着守城軍軍服的兵士,他們迎着日出而站,臉在點燃的火把中透出詭異青黑。
春日乍寒的風裡,卷起一絲難聞的腥臭味兒。
是他熟悉的,诏獄裡那股子伴着血肉腐爛的味道。
沒有生機。
顧衍心中一寒,在城牆一角以刀柄攔上一個守城軍。
那守城軍立時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那血肉早已腐爛,隻餘下一層空殼。
自他的血肉裡,顧衍看到一隻隻掙紮扭動的蟲子,也有在徐徐展翅的血色的蝶。
顧衍屏息翻進城中,他行在黑暗裡,一襲玄衣融進白日城關的陰影中。街上安靜得可怕,隻餘下春日裡細微的風聲。
什麼都沒有,沒有人聲、沒有鳥鳴,這裡家家戶戶門口都挂着紅白燈籠,燈火早滅,那空燈籠就在孤寂的春風裡搖曳着,生出許多姿态來。
遠處酒家的幡飄揚着,連帶着底下幾條長長的白布穗子在春風中鼓動。
他恍然想起曾途經烏鎮時,那方傍晚的鎮口,搖曳的紅燈籠,像是惡獸的瞳仁。那時的霍姑娘,驚了夢。
顧衍輕身一躍,落進府衙後院之中。
府衙裡沒有人聲,公堂上的桌案積下薄薄一層灰,上面隐約留着五指拖痕。
桌上放着一頁狀紙,上面寫順應十八年八月初七,民李酉殺生父案,李酉家中殘殺生父,無緣由,認罪後當堂撞柱而亡,償命。
應當是府衙的師爺記下來的,還有認罪人的紅印。
這方也沒有一個人。
再躍進百姓家中,家中一家人正在熟睡着帶着極輕的呼吸聲和鼾聲。院中安放了許多柴火,還有一片枯死的藤架。
顧衍沒有驚動屋中人,悄然走近院中盤睡着的貓狗。
它們……亦化作了腐爛的血肉。
他看着血色的蝶,自它們身體裡破繭而出。
等日頭高挂時,城中喧嚣漸起,荒涼的街道上有人推開窗,有人支起各式各樣的攤子。
小孩子在街中跑動叫喊着,伴着點被撞到的人一陣罵聲。還有方才那酒家已然開了張,在門口放上一壇子今日的酒放下幾個酒碗。
賣菜賣吃食的小販開始了吆喝,隻在這一瞬間,就變成了喧嚣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