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日後,顧衍便忙起來。
整日裡忙得沒功夫回顧府,宿在鎮撫司一夜或是夜裡翻牆進霍府。
好幾次被守在院裡的辰砂和霍十一聯手擋下,打得雞飛狗跳後從窗戶跳進霍青青屋中。
如今誰都知道,錦衣衛指揮使顧衍喜歡夜探香閨,誰知道那話本上會不會被人記上幾筆。
霍青青不在意,顧衍便也不想避人。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他同霍家走得近的緣故,明順帝對他放心不少,極少再試探于他。
平日裡隻問問他霍青青如何。
他總答霍姑娘這些時日好了許多。
這日裡,明順帝又截住他,召他進了禦書房。
顧衍甫一到禦書房門口,守着的福公公就冷臉看着他,手中拂塵一甩:“請吧,顧指揮使。”
顧衍還是客氣地回了句:“有勞福公公。”
待進了書房,顧衍一眼就瞧見書房裡擺着的矮幾和邊上擺的布老虎。
明順帝見他盯了這大半天,笑問道:“顧愛卿覺得青青那丫頭如何?”
顧衍一震,答得坦坦蕩蕩:“霍姑娘自是極好的。”
“那可惜了,霍愛卿舍不得他女兒,可是同我說了,未至雙十不成親。”明順帝攤手:“顧愛卿,這……朕可沒法。你也知曉,朕最怕太傅,偏生太傅又跟霍承陽一條心,朕這下幫不了你啊。”
顧衍見他話中有話,便拱手道:“還請皇上明示。”
明順帝恨鐵不成鋼:“你,何時去霍府提親?你若是再晚些,等青青對雁将離動點心思你就哭去吧。”
“莫說雁将離,就是那霍清風霍十一,誰都不是吃素的主。”
顧衍直起身長長歎了一口氣:“臣……沒銀子啊。”
明順帝:“……”
他見過臣子窮的,沒見過他這麼窮的。
“俸祿呢?這些年你就沒攢攢?”
“跟霍家提親,臣那點俸祿不大夠啊……”顧衍又歎一口氣,惋惜道:“怎麼辦啊,聖上,要是青青不要我了如何是好?”
明順帝一時無言,他擡手揉着額頭。如今兩年前賀乾案已扯清楚,顧衍于京都護駕有功,又加之青青看上他,此人便可信了。
見顧衍如今這樣子,明順帝思襯許久,然後靈光乍現。
顧衍原以為他想到了給他預支俸祿,未曾想聽着他說:“那朕去問問青青,她瞧着樞兒如何。”
顧衍:“……”
顧衍攔下明順帝拿筆的手,将那一架子筆挪開許多。
鄭重道:“不如聖上先支我五年俸祿。”
明順帝手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問了一遍:“多少?”
“五年。”
“你再說一遍?”明順帝看着顧衍神色複雜。
“五年。”顧衍神色坦然,跟他算起賬來:“同霍家提親,要的錢财少說在千兩以上,還要置辦酒席宴請朝中。六聘、十裡紅妝、鳳冠霞帔,都得要好的。”
“青青喜歡玉石,再挑着打幾套頭面,還有喜歡的小玩意兒……”
明順帝聽得頭疼,連連擺手:“今歲動蕩些,庫裡沒這麼多銀子。”
“宋世榮那事,什麼時候?”
顧衍問得雲淡風輕,明順帝心中了然。
“明年。這幾日白沙關和滏南關都來了信件。南羌北蠻不安生,若是朝中再亂,它們怕是會乘虛而入。”
“此事不同以往,庫中錢糧怕是不能輕易動。顧衍,你不若再等等。”
顧衍沉默片刻,下意識摩挲着自己腰間的繡春刀,想到什麼一般握住刀柄起身拔出半截銀亮刀刃。
“我去宰了他們。”
明順帝覺得頭疼,如今幾次下來,朝中已分明,隻是如今朝中确經不起動蕩。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一直拖着,捱到如今。
“他若是這麼輕易除了便好了。這些時日裡,霍承陽一直在暗中剪除他的黨羽,顧衍,你得沉住氣。”
“聖旨不能下。你這些時日,也該收斂些,再翻院牆,若是被他發現了,指不定他就狗急跳牆搞出點幺蛾子。如今有青青相助,已查出他許多暗樁,隻是十三樓不涉朝堂便沒有動手,還需你去走一走。”
“待外憂内患盡除,朕便下旨賜婚于你們二人,如何?”
顧衍隻得妥協,青青恐怕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讓他上霍府提親,此事,怕是還要日後談。
“兩年前,賀乾府上,安平王遺子的屍體,你去時已割首?”
明順帝忽然問出這麼一句。
顧衍了然,點點頭:“是,我去時早已屍首分離,隻餘下腰間令牌。”
“行了,下去吧。朕乏了,顧愛卿,你與霍家,如今系在一根繩上,你可得看清了。”
“臣自是看得清楚,否則也不會來請旨賜婚。”顧衍自是看得清楚,今日來請旨,也是給他吃個定心丸,好讓他也安心些。
等他從書房裡出來,正巧碰上前來的霍承陽。
他笑着一禮:“霍大人。”
霍承陽隻看他一眼,哼了一聲便繞開他走到禦書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