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竟似從城門方向而來。
長疏面色凝重,剛向外走了幾步,潘仁從外面回來。
“發生什麼事了?”
潘仁倒是冷靜:“是匈奴人在攻城,不必擔心,等防下他們這一次進攻,我們的攻堅部隊就會出發。”
長疏點頭,視線不經意間飄到書房門口。
他立刻明白,又加一句:“王爺已經出發去了前線。”
接下來的幾日,雙方圍繞齊扶城進行拉鋸戰,匈奴人似乎鐵了心要在這次攻開城門,于是進攻愈發猛烈。
大烨軍越來越難以招架,于交戰後的第九日,完全關閉城門,退守城内。
長疏幾次想出府,都被潘仁攔了下來。
這日清晨,她再也坐不住,拿起佩劍沖出申園。
潘仁見她冷眉怒視,知道再攔不住,便随着她一起出去。
街上飄着濃煙,那時匈奴人火攻留下的痕迹,路上已鮮少能見到普通百姓,大多是互相攙行的士兵。
長疏來到城門附近的臨時軍帳,裡面隻有幾位眼熟的将士,在商量軍事。
她退出帳篷,在外面遇上了剛剛從城樓下來的方淩。
見到是她,方淩立馬皺着眉将她拉走:“你怎麼來這了,快回去!”
“這裡情況如何?”
方淩眼神閃躲,吞吞吐吐地答:“還好,你不用擔心這裡。”
身後的潘仁上前,低聲提醒:“王爺走之前特意囑咐過,不讓姑娘插手戰事。”
城門外響起匈奴人搖旗呐喊的聲音,長疏淩厲地橫了他一眼:“不插手?一路上,所見士兵全都身負有傷,兵臨城下我們卻隻能閉門退守,所以現在可是有破局的辦法?”
兩人被她的質問噎得閉了嘴,長疏略一思忖,擡頭看向城樓上方。
可能是潘仁一直跟在身後,登樓途中她并未受到阻攔。
城上偵查指揮使見他們上來,上前回話:“顧将軍剛剛上了瞭望塔。”
長疏向城牆遠處望了望:“那王爺呢?”
他謀劃那麼久,怎得将這戰局做得如此被動,她倒想看看他是怎麼想的。
指揮使略顯驚訝地回複:“王爺,并不在此啊。”
聞言,長疏收回視線,疑惑地看向對方,随後緩緩轉身,面向身後的潘仁。
“王爺确實不在此處。”
“兩軍交戰,他不在前線,去了哪?”
潘仁神色有些掙紮,半晌才回:“他就在前線,隻是不在城中。”
不在城中,便是在城外。
原來那日他并非晨起才走,而是趁着月色,于黑暗中悄然帶兵出了城。
之後的幾日,長疏每天都會去臨時營帳幫忙,大部分時間是照顧傷員,在匈奴發起進攻時參與防禦。
交戰後第十三日,匈奴人猛攻城門,敵軍一部分順着城牆架梯攀爬,一部分用巨大的木杵撞擊城門,另有遠攻手向城牆上投石。
城門中衆兵以血肉之軀倚抗,然攻勢愈猛,衆人皆是勉強。
方淩前幾日腿便受了傷,此刻仍是一臉堅毅,咬着牙死守在城門後,即使他腿上的繃帶已被血浸透。
而他旁邊的将士,少了一隻胳膊,便用整個背去頂抗城門。
長疏不忍再看,便回頭登上城樓。
牆道上躺靠着不少将士,有些已分不清是否還有生息。
城牆一側有少量匈奴人爬牆而上,長疏路過便拔劍迎上,将人挑了下去。
遠處不斷有滾石投來,将士接連受傷倒下,如今腹背受敵,長疏深知就算撐過今日,後面還能堅持多久,誰也說不好。
如今隻能盡力拖延。
長疏整理思路,下城樓找到了顧袁朗。
“現如今我們沒有太多的交戰手段,我軍大部分兵力均不在城内,即使殊死抵抗也撐不過三日,不如我們開城投降。”
顧袁朗默默重複:“投降?”
她點頭:“主動投降,我們可以争取幾天和談條件的時間,隻要我們拖延的足夠久,相信王爺那邊會有進展。”
縱使燕君堯未曾告知她,自己的計劃是什麼,她也不曾知道他帶兵出城是做什麼,為何至今音訊全無。
但他既如此安排,定有他的考量,此刻沒有别的出路,便隻能賭一把。
顧袁朗仍有顧慮:“你确定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有籌碼跟他們談嗎?”
“縱使他們強攻,也不過這幾日的事。”
長疏神色凜然:“我可以試試。”
入夜,硝煙四漫的齊扶城内外終于短暫的歸于平靜。
申園内,長疏撥弄着一瓶已然盛放的紅梅。
“這梅花就快要凋謝。”
“今次你若食言,便是我們全城人跟着陪葬。”
翌日天将微亮,匈奴大軍遠遠看見齊扶城大門四敞而開。
随後緩緩走出一人。
那人未持任何甲胄兵器,隻立在城門前仿佛在等候他們的到來。
下屬将此事秉上将領,伊遲堂聞訊而來,便見到了完好無損的長疏。
“你果然回到他這了。”
長疏手中拿着一卷牛皮紙,上面是他們連夜起草的和談内容,她擡手遠遠扔過去。
“是,但也許最終,我還會落入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