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城門打開,王爺回來了。”
寂靜的夜色中,城門緩開,發出沉悶的“吱呀”聲,與門外嘈雜的馬蹄聲交織在一起。
長疏踏出城門,眼見騎行隊伍已到眼前,夜色中燕君堯一襲黑衣,利落地翻身下馬,匆匆向她走來。
他周身帶着凜冽的氣息,風塵仆仆,卻眼神淩厲。
開口的語氣有些急迫:“你可曾答應伊遲堂什麼條件?”
相信他應該是得到了兩方和談的消息,連夜趕回來的。
長疏搖頭:“未曾,隻是拖延他一些時間。”
“好。”
像是支撐着他的信念驟然松懈,燕君堯身形晃了晃,終是脊背一彎向前倒了下去。
長疏就在他對面,隻好擡手接住,他的下巴剛好枕在她的肩膀。
喃喃聲擦過她的耳廓:“還好,還算及時。”
深夜,申園燈火通明。
營中軍醫正在給燕君堯探脈,長疏立在床頭,表情淡然。
不多時軍醫擡頭看向她:“勞煩将王爺扶起來。”
從馬上下來與長疏說了那兩句話後,燕君堯便直接于她肩頭昏過去。
隻是不知何時她的手腕被他握在手裡,哪怕此刻他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仍緊緊攥着。
長疏隻好循着軍醫的指揮,單手将他扶起來。
黑色的外衣被脫下來,白色裡衣侵染的血迹登時顯眼無比,幾乎将半件衣衫濕透。
饒是見過很多傷勢的長疏,也不由的面色一緊。
軍醫小心翼翼将裡衣揭開,露出傷處。
雖然燕君堯常年病弱,但身形并不過分瘦削,腹背薄薄的肌理覆在精實的骨架上,露出清晰的線條。
隻是在那線條之上,是一道橫貫右腹部的刀傷。
傷口的包紮潦草,顯然處理地并不合宜,此刻刀口已崩開,血肉猙獰。
軍醫自藥箱中取出藥粉,塗撒在傷口上時,燕君堯緊閉的眼睫顫了顫,長疏感覺握在她手腕處的力又深了些。
重新包紮好,潘仁又幫忙給他換了一身衣服,礙于長疏在,也隻換了上衣。
軍醫叮囑:“王爺此次昏睡,乃是晝夜奔勞所緻,多加休息即可。”
“隻是這腹部上的傷口,需得仔細護理着,切忌不能再讓它裂開。”
潘仁随軍醫去拿方子,長疏站在床邊,視線落在燕君堯蒼白的面容上。
她轉了轉手腕,此時周圍已經沒人,她用了極大的力氣,終于掙脫出來。
燕君堯修長的指節虛握着,手無力地垂落在床邊。
長疏蹙眉揉了揉手腕,轉身向屋外走去。
回到自己房間,長疏并沒有點燈,而是于黑暗中靜靜坐于窗前。
此刻燕君堯趕回來,卻是昏睡不醒,不知明日他們該如何應對匈奴人。
手腕間仍似殘留着餘溫,她又想起燕君堯腹部那條可怖的刀傷。
不由想起她的體内還存着雙姝草,假使他今日有性命之虞,那自己會獻血為引救他嗎?
腦中思緒混亂,長疏起身用冷水淨了臉,随後和衣躺在床上。
折騰了一夜,眼見就要天明,長疏自是睡不着了,她此刻能做的隻有等待。
但她先等來的不是匈奴攻城的消息,而是潘仁急促的敲門,讓她去看看燕君堯。
“王爺起了高熱,姑娘快去瞧瞧吧。”
長疏不曾起身,甚至閉上了眼睛:“病了有軍醫,找我做什麼?”
門外安靜了一瞬,似乎是想該怎麼開口。
“軍醫已經給開了退熱的藥,隻是此刻王爺高熱遲遲不退,口中呓語皆是姑娘的名字……”
——
清晨,顧袁朗來訪,卻被潘仁攔在了門外。
“顧将軍,王爺還未轉醒,有什麼事也得等他醒來再說了。”
聽得屋内确是安靜,顧袁朗點點頭。
“如此,我不進去也罷,隻是來告知一聲,匈奴人于一個時辰前匆忙退兵了。”
偵察兵上報時,他還不肯信,直到他登上瞭望塔,發現之前匈奴人安兵紮營的地方,此刻已空無一人。
為防有詐,他又命下屬嚴格盯查附近情況,防止敵人偷襲反撲。
潘仁聞言并不意外,當他看見燕君堯回來時,心中已有了這個預感。
“那便好,看來是王爺的計劃奏效了。”
顧袁朗又問起燕君堯情況:“王爺他可還好?”
“昨夜高燒剛退,大抵是沒什麼事了。”
“好,我晚些時候再來。”
潘仁新端了一盆溫水,輕手輕腳地回到屋内,轉頭發現燕君堯已醒,正垂着眼默默看着趴在床邊睡着的長疏。
他剛要開口,燕君堯擡眸沖他試了個眼色,薄唇無聲吐出幾個字。
“莫吵,讓她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