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钗上的明珠不算多大,勝在成色純暇,圓潤勻稱。
“你喜歡珠钗,那祥雲坊中最好的就是這對。”
想來是她誇朱染的話被他聽了去,信以為真了。
薛阮将他的手往回推了推:“我那是随口奉承,這東西我不喜歡。”
燕君堯默默绻起指尖,握住珠钗的手垂了下去。
半晌,又一言不發地退回到門外的陰影中去。
薛阮剛坐回桌前,就聽竹岐幽幽感慨。
“這燕十四現在倒知道買東西讨人歡心了。”
他有意無意地掃了薛阮一眼:“不過我瞧着早些時候拴在他腰間的玉佩不見了,那可是他母妃的遺物。”
薛阮放在膝上的手默默收緊,就這樣神色莫測的靜坐了一會,又驟然起身走到門外。
“東西拿來。”
燕君堯順從地将掩在身側的珠钗放到她手中。
她步入夜色,他亦步亦趨。
兩人來到祥雲坊,将珠钗原封不動的退掉,又去了當鋪,想要贖回玉佩。
掌櫃的正要關門,聽她要贖那塊好東西,連連擺手說東西是死當,贖不了。
薛阮自然知道他是胡謅,那玉佩若是死當,可就不隻買一對钗的價了。
她攔住老闆好生商量,想讓他行個方便。
“這是家母的遺物,就這一個念想,萬萬不能丢了去。”
她低聲下氣,苦苦相求地模樣令燕君堯眉心緊蹙。
于是他上前一步拉住了薛阮的手腕,搖了搖頭:“不要緊,那玉佩我不要了。”
聞言薛阮瞪了他一眼,又跟掌櫃解釋:“他腦袋受了傷,不太靈光了,家裡的事也都不記得。”
“這玉佩是他偷着來當了,按理說也不該這個價就給您的。”
見那掌櫃面有心虛的樣子,薛阮趁熱打鐵,好說歹說又加了十五兩銀子,才将東西贖回。
回去的路上,她手裡攥着玉佩,越想越氣,蓦然回身差點與身後的燕君堯撞在一處。
燕君堯擡手虛虛扶了她一下,便叫她推開了。
她将玉佩塞到他手中,沒好氣地近乎訓斥般說了他一通。
無非是說他惹是生非,恣意妄為。
燕君堯神情溫和鎮定,聽得她說了半晌,眼眸竟向星出雲端般漸愈變亮。
“這是許久以來,你同我說得最多一次話。”
“我醒得了,下次要處置什麼先來問過你。”
“家中之事本該夫人做主。”
薛阮被他堵得一怔,反應過來時不禁有些惱。
“誰是你夫人,沒個臉面。”
——
近日文泉鎮出了新鮮事,新開的客棧淨引些姑娘家光顧,三兩位湊做一桌,要些茶點酒水一坐就是半日。
鎮上都傳那客棧不是正經生意,賣弄男色。
方淩收完一桌,走到櫃台歎氣。
“成日看着生意紅火,座無虛席的,進賬卻沒幾個子兒,白忙活。”
薛阮對着賬冊撥弄算盤,間或擡眼看了看穿梭在各桌之間端茶遞水的人。
“隻要有人來,就是好事,别忘了大堂裡挂得那幅字怎麼說的。”
方淩随手擦了擦台子上盛碎銀罐子,撇了撇嘴。
“往來是客,可都是他燕君堯的看客。”
此時,被談及之人正立在角落的客桌旁,似乎在介紹店内有什麼菜色。
最初是方淩提議說他人趕又趕不走,總不能客棧沒開業就先請個門神在堂前,于是燕君堯成了客棧的夥計。
最先後悔的也是他:“你沒聽外面都傳咱們這不是正經客棧,請個風流公子來攬客。”
薛阮掃了眼燕君堯,柔藍色騰雲紋長袍,長發束冠,說風流談不上,但确有些姿色。
她清了前日的帳,收好算盤,眼睛看向另一側:“朱染姑娘來了幾次了,你為何總躲着?”
盛碎銀的罐子是青花點瓷的,方淩手一抖差點将罐子打翻。
薛阮拍開他的手,将罐子蓋好收到裡面些的位置,眼神睨了他一眼。
“一提到她你就慌裡慌張,既然喜歡人家,人姑娘來了,你怎麼又成悶頭青了。”
方淩小聲辯解:“誰喜歡了,阿姐淨會瞎說。”
這對冤家一個賽一個的嘴硬,薛阮隻好去後廚端了盤桂花蜜餞出來送到朱染桌上。
那蜜餞用桂花蜜釀制,最是清甜幽香,朱染應是喜歡的緊,隔幾日就要來吃一次。
也是她總來光顧,薛阮與她的關系親近不少。
“這制蜜餞的法子還是方淩研究出來的。”
朱染眨了眨眼,疑問道:“可我今日沒要蜜餞。”
“他送你的。”薛阮将盤子向她那邊推了推,“知道你喜歡吃。”
少女心思婉轉多變,品這蜜餞的功夫,神态動作都收斂淑柔了許多。
似乎想在心上人面前一改形象。
她早已将薛阮視作閨中友,聊過了方淩又說起燕君堯來。
“這樣姿貌不凡,又妥帖聽管的男子,姐姐為何還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