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淩又囑咐她幾句,知道自己不走她便不會開門,于是說完便匆匆下樓了。
屋内的薛阮躺在床榻上,手腳無力胃口全無,好半天才拖起身子去開門。
拿進來的飯菜也隻吃了幾口,她便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再次被吵醒,是聽到前街哄鬧的聲音。
薛阮推開正對着街口的窗,便看到下方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
站在最前方與官兵對峙着的,是已有幾日未見的燕君堯。
他神色凝重,手中提着一個包袱,正在與為首的官兵交涉,朱染很快從對街米鋪出來,站在他身旁似乎在幫他遊說。
想來也是準備送些東西,隻不過薛阮不能下去接。
她正準備關窗,卻發現燕君堯好像遞了什麼東西給官兵,那人看了一眼又盯着燕君堯好一會,随後競側身給他讓出一條路。
身旁的朱染張了張嘴,薛阮隐隐聽着像是在問:“你确定要進去?”
支在窗棱上的手頓住,薛阮目光沉沉看向燕君堯,沒想到他似有察覺,竟擡頭看向她的方向。
看見她的一瞬,他的眸光顫了顫,随即堅定地沖她點了點頭。
來不及多想,薛阮準備出聲時,官兵已将客棧門外挂着的鎖打開。
她拿起面巾,一邊帶好一邊打開房門向樓下走去。
大堂的門隻開了一瞬便又關上,門外落鎖的聲音清晰可聞。
薛阮看着立在門後的挺拔身影,腳步頓在樓梯上。
“夫人,我來晚了。”
他眸色深沉地看着她,一步步靠近,直到停在樓梯下。
“燕君堯你可知這是會傳人的時疫。”
見他點頭還想上前,薛阮立時退了幾級台階,又看了他手裡的包袱一眼,冷冷開口。
“送東西就罷了,為何非要進來。”語氣頓了頓,她似有些無奈,“但此刻,你既進來便再難出去了。”
她視線轉了轉,最後還是指了後院給他。
“你去跟方淩在一處,平時無事不要進客棧來。”
像是沒聽到她的話,燕君堯提起衣擺,一步步拾階而上。
随着薛阮擰眉後退的動作,他加快了步子,很快到了她面前。
而後不顧她的躲閃,擡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還好,還不燙。”
薛阮大部分面容被掩在白巾下,燕君堯隻透過她的一雙眼眸,便看出她的倦态。
“你是不是……”
未等他說完,薛阮便别過頭語氣淡淡帶着些警告:“知道還不離遠些。”
半晌,她聽得身前人深深歎了口氣,随後她的手腕被牽起,燕君堯先她一步拉着她向樓上走去。
憑着剛剛在窗口看到她的位置,他準确的找到她的房間。
直到被他按坐在床榻邊,薛阮才回過神來。
“燕君堯,你失憶了也變傻了嗎,你做這些除了讓自己也染上時疫,還有什麼意義?”
被她這樣指責,燕君堯也隻是淡聲笑笑,又拿出一條帕子學着她的樣子覆在自己面上。
随後轉身去給她倒了杯水,遞過來時見她仍一臉冷肅,隻好作勢退兩步。
“我會盡量不讓自己染疫。”
“但即使要染,我也會來。”
薛阮沒有那麼多力氣與他争執,她閉了閉眼,語氣也平和了些。
“那些官兵怎會放你進來的。”
好歹他曾是皇親貴胄,哪怕他現在是個“故去”的王爺,從小小鎮守這謀些特權還是不難。
隻是他得知消息晚了些,在進客棧前,他還做了些事。
這時疫來得快而兇險,鎮上并沒有大夫會治,燕君堯隻能快馬加鞭去上級郡守處打探消息。
蜀北時疫已驚動京中,太醫院的各位傾盡畢生所學,總算出了一例壓制的方子。
不能根治,但能緩症結。
隻是這方中兩位藥材本就珍稀,此疫一出更是一藥難求。
燕君堯又花了些功夫,總算尋得一點備在身上,這才入了客棧。
如今看來,真要用上了。
他轉身将放在桌上的包袱打開,從中拿出兩個包裹嚴實的紙包,打開來是一些幹味藥材。
“你且歇歇,我去找方淩熬些藥來。”
“你喝了會舒服些。”
薛阮視線落在他手中的藥上,聲音緊切。
“這時疫可治了?”
燕君堯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沖她安撫一笑。
将藥材請點收好後,才回她:“會治好的。”
這時疫何時有藥可治無人知曉,但燕君堯要傾盡所能保她到那個時候。
他要進這客棧,除了來照顧她,更重要的是隻有他在這裡,才有更大的機會救她出去。
今日一早,他已着潘仁送出兩封信。
一封往南,送往苗南竹岐處,請他速回文泉鎮。
一封向北,送到汴京皇城中,隻有燕逸拓才能平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