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瞧着你臉色還這麼差,是身子不舒服嗎?”
窗扇被一陣風撞到牆上,發出一聲重響,薛阮回神摸了摸臉頰。
“可能路上有些累。”
“這樣。”朱染轉頭看了看四周,又問,“對了,燕大哥怎麼沒一起回來,方淩不是說你們是去尋他了嗎?”
扶在窗沿的手默默收緊,薛阮收斂神色,轉身向櫃台後走去。
“他走了,以後不會再來了。”
剛從後院回來的方淩腳步一頓,見朱染還要問,立刻清了清嗓打斷她。
“不回來就不回來,咱們也清靜。”
“阿姐,你去歇着吧,這幾日鎮上沒什麼生意,先不急着開門。”
說着他走過去将薛阮向樓上推。
沒一會他下了樓,發現朱染還等在大堂,正守着一碗瓜子吃得正香。
方淩沒好氣地在她對面坐下,眼神盯着她。
朱染是個直性子,有些狡黠地笑:“怎麼,我跟竹岐公子說兩句話,你就這樣不高興。”
“醋壇子打了?”
被她調侃,方淩氣惱,直接把她面前的碗拽過來。
“走走走,算我是個不識趣的,偏還在意。”
朱染鬧夠,一本正經地問他:“你不覺得你阿姐不太對嗎?”
方淩向樓梯上瞧了一眼,猶豫道:“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
很快,兩人腦袋湊在一處說起了悄悄話。
文泉鎮受了時疫影響,好一陣街上都冷冷清清。
這日剛開門,大堂還未有客人,方淩百無聊賴擦着擺架上的一隻青釉花瓶。
朱染探進半個身子,随後蹑手蹑腳走到他身旁開始小聲嘀咕。
薛阮站在樓梯後的拐角,一早看見她進來。
“說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像是被吓了一跳,朱染立刻直起身假笑着擺了擺手,随後快速溜了出去。
這樣子明顯是有什麼事瞞着她,薛阮走下樓梯,來到門前看了看對面的米鋪。
再回身方淩也錯開了視線,忙将花瓶放回原位。
“說吧,怎麼回事?”
方淩幹笑兩聲:“沒,就是些無聊的小道消息,她沒事就愛打聽這些。”
薛阮雙手抱臂,靠在櫃台旁。
“那我去問她?”
“别……其實也沒什麼,你應該不感興趣。”
自從回了客棧,薛阮時常夢中驚醒。
夢裡薛府的烈火灼人,将那個向她伸出手的身影寸寸吞沒。
每次她睜開眼的一瞬,都仿佛能聽到他的聲音。
“阿阮,再見。”
這會,那夢中的不安感襲來,薛阮望着越說越沒底氣的方淩,随即出門去了街對面。
朱染正在給幾隻米袋封口,見她進門手一抖,米撒了一地。
朱掌櫃從後面出來,一邊哎呦歎着氣,一邊将她們推到旁邊去說話,自己拿了簸箕收拾。
像是知道薛阮來做什麼,朱染本就是個肚子裡藏不住事的,沒一會就和盤托出。
“前兩日我爹去杭南收米,在那碰到了竹岐公子。”
先前竹岐曾去過幾次杭南,大多是曆竟門中的事,故而薛阮并不驚訝。
可朱染卻說得有些支支吾吾。
“我爹一直想向他道謝,隻是他在那邊似乎有很急的事,與我爹也隻見了匆匆一面就走了。”
“後來我爹又遠遠見過他一次,是在那最大的醫館門口,據說他身邊還跟了個人。”
薛阮心中隐隐有了猜測。
“那人來找過燕公子,好像是來給他送東西的。”
“我爹說,看他倆的神色都很凝重,就沒上前打擾。”
見薛阮一直不語,朱染揉了揉耳朵,好像有些後悔說了這麼多。
“也可能沒什麼事。”
那日,竹岐送她回來,連盞茶都沒喝,就說自己有要事在身走了。
再出現卻是與潘仁在一起。
薛阮擡頭,一雙水眸定定望着她。
“他們在杭南哪裡?”
人人都道杭南好,隻等薛阮來了才知,它好在何處。
吳侬軟語,溫柔水鄉,連風都淡了力道,婉轉輕意。
可薛阮沒有心思停留賞玩。
她已許久不曾男裝,此刻黑衣長靴,玉冠束發,手握一把長劍,走進這城中最大的醫館。
三面藥櫃通頂,幾名藥倌忙着抓藥對方子,一時無人理睬她。
薛阮走上前:“請問近幾日可曾有一位白衣公子來過這。”
那小藥倌忙着稱藥,頭都沒擡地打發她。
“每日穿白衣服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我知道你說的誰。”
薛阮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櫃台上。
“是一位拿着折扇,身量大概這麼高,姿态風流無羁的公子。”
那小倌先是看了眼銀子,随後擡頭看着薛阮比量身高,轉着眼珠思考。
“有,有的。”
“那公子出手大方,要得還都是名貴藥材,我可有印象。”
“你可還記得,他要的藥都是治什麼的?”
“我記得幾味,蟲草、石斛、貝母……大部分是有錢人滋補将養的藥材,當然有時候救命也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