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老師,”陳蕭也挂上一臉特别官方的笑,卻說着很學渣的話,“你們系,這作業吧,不好抄啊。”
輔導員笑了笑。
“你們忙吧,有事兒上五樓叫我。”
走之前還不忘回頭囑咐:“給我們系好好拍拍。”
那就拍吧。
三人一組,按照幾個專業老師事先開會定的素材提綱,每組兩三項,分區作業。
名師熱情授課,高徒們認真創作,師生間真切的情感互動,歡樂自由的上課氛圍……
看看素材清單,拍的差不多了,唐淑晨和陳蕭、南薇分别交換了眼神,收拾好東西,動作輕柔無聲地撤出還在上課的教室。
最後一個出來的是陳蕭。
他關上門,并沒急着走,而是站在門口研究貼在那兒的課程表。
南薇悄悄地說:“咋了,這會兒就培養出感情了?”
陳蕭磨磨蹭蹭晃過來,伸個懶腰,用略帶遺憾的表情說:“可惜啊可惜。”
南薇撇了撇嘴,“舍不得的話,你轉系好啦。”
“他是沒看到想看的。”唐淑晨平淡地說。
面對看透他在動什麼歪腦筋的這個女子,陳蕭展露出既天真又無賴的笑容。
“下周五,下午兩點。”
唐淑晨面無表情,“沒見過世面。”
兩個人像在對暗号。
摸不着頭腦的南薇走回那張課表前,找到下周五、下午兩點對應的格子。
橫縱相交處,赫然寫着四個字——人體油繪。
迅速扭過頭,瞪着陳蕭悠哉悠哉的背影,悄聲怒罵道:“污穢!”
憋了倆小時搞官宣片,陳蕭隻覺無聊至極。
在幽長的走廊裡左看看右瞄瞄,到處溜達,發散多餘的精力和體力。
走廊盡頭,有間小畫室。
畫室朝北,光線不太好。
順着門上玻璃窗望進去,一個黑衣黑褲黑鞋的短發女孩子正在作畫。
她坐在最邊那張椅上,抽煙,望畫,或者是窗外經過的人。
窗開着,她吹着風。
風吹滅了煙,就拿台面火柴劃火。
偶爾拿起插畫筆用的玻璃瓶子,喝口顔色渾濁的不明液體。
不常動筆。
看樣子,她可能隻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陳蕭在她身後看一陣兒,笑了。
輕輕敲了敲門,推開一半,站在門外看她。
她隔了片刻,才回頭,漠然望向他。沒說話。
“你為什麼畫奶牛?”
陳蕭歪着頭,視線越過她,停在她身前的畫上。
一片藍黑藍黑的畫布,任誰都認不出來哪裡有牛。
理所當然地,她顯露出詫異的表情。
“你看的出?”
陳蕭眨了眨眼,嘴角帶笑。
“多曬曬太陽,對你有好處。”
帶上門,身影迅速消失在門上那扇小窗裡。
她呆望着空氣,良久。
回系裡送機器,唐淑晨這個小組長又被留下開會。
陳蕭和南薇在樓下老地方等她。
還是閑聊。
南薇清清嗓子,故意提高音量,像幼兒園老師檢查之前留的課後作業似的。
“小陳陳,你最近有沒有做什麼,讓自己以後不會後悔的事呀?”
正值下課,文學院那邊兒過來很多女同學。
陳蕭正沉浸在從路過人群裡搜尋美女的愉悅氛圍中,就随便敷衍了一下。
“有啊。”
“真的?”南薇半信半疑,“你做了什麼?”
見他不吱聲,南薇就一句接一句地問個沒完。
“騙人的吧?”
“你别不好意思,說啦。”
“到底幹啥了?”
……
聲兒尖尖兒的,被吵得心煩。
陳蕭掏出手機,調出收款碼。
“一百。”
繼續看美女。
聽到手機進賬提示後,陳蕭一臉無奈,沒想到她又刷。
看眼手機,看眼南薇,搓着脖子,蹦出句:“你是不是傻?”
南薇聳聳肩。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沉沉地歎氣,話鋒一轉,“保護視力,睡前不玩手機。”
“啧啧啧,”南薇恨鐵不成鋼似地搖搖頭,“算了,是我瞎操心,反正日子長着呢,姐妹自有姐妹福。”
“你到底要幹嘛?話裡有話的。”
“别怪我沒提醒你,朋友一場,我可是出錢又出力。”
“我給你五百,請你以後不要這麼嘴碎。”
“算了,”南薇手一揮,極其大氣,“當我提前分期給你倆随份子了。”
陳蕭簡直無語,這績點是戲精托生的麼。
“你知道個啥,成天閑的。”
“是啊,”南薇忽然聳拉着腦袋,“我自己一堆事兒還沒搞定呢,還管你倆,我也真是心大。”
他白她一眼,擡起頭,唐淑晨正迎面過來。
南薇見唐淑晨手裡多了一疊紙,還沒看上面的字,就開始鬼哭狼嚎。
“不是吧,這周的還沒搞完,下周的又出來了?這上的是什麼學啊,還不如去工地搬磚呢……”
陽光晃在A4紙上,唐淑晨眯起了眼睛,拉着像唐僧念經一樣的南薇,站到那片綠植牆前的陰涼裡。
同樣的場景,近乎在相同的位置,她面色如常和南薇說笑。
似乎那天他在這裡吻她的事,并未對她造成什麼影響,也絲毫沒改變他們之間相處的氣氛。
看她如此淡然自若,不知怎的,陳蕭心裡竟莫名有些氣。
安撫着南薇的唐淑晨倒出空,看了一眼他,從手裡抽出一頁打印表,拍在他身上。
陳蕭不情願地接住,小字密密麻麻一片,剛想爆粗口,擡眼撞上她的視線。
“别想着偷懶。”
四目短暫相交。
陳蕭居然有些閃躲,先偏轉頭,避開了她。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比那日多了份以前少見的狡黠光彩。
他被看得竟有點緊張。
随便折了折那張紙,拿手裡使勁兒扇着風。
“呼——,好熱。”
不知道自己耳朵已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