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她?什麼時候?”陳蕭問。
他盯着唐淑晨不放,唐淑晨劃開手機點幾下。
“你都不看嗎?”
校報副頁有白栀的報道和照片。
“看它幹嘛?喜歡她?”陳蕭不屑。
“我對她能有什麼興趣?”唐淑晨轉身要走,又轉過來,“但你再搞要死要活那套,麻煩去她面前表演,不要讓我看見。”
陳蕭站在路邊,愣住。
看着她背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想跟上去拉住她,手伸到半空中,又覺得不太合适,糾結着攥緊,喪氣地垂下去。
猶豫之間,她已經走遠。
胸中一口悶氣,無處發洩,陳蕭四下望望,并沒有合腳的東西,勉強踱到花壇子邊兒上,踢了腳榆樹牆。
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中午,系樓二教開會。
提前來的同學有補覺的,吃漢堡的,還有抄作業的。
南薇見到唐淑晨,還沒坐下就問:“怎麼樣?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趙均啊,加沒加微信?”
“加了,不過你——”
“加了?哇,你終于開竅了!有沒有進展?聊了什麼?你快給我講講。”
“什麼也沒聊。”
“啊?你不喜歡趙均這種類型?”南薇坐下,攬着唐淑晨肩膀,“沒關系,你喜歡什麼樣的你挑嘛,我再給你安排。”
南薇劃着手機給唐淑晨看帥哥照片,搞得唐淑晨覺着自己好像被土老闆拐去夜總會強制消費男色的無辜業務員。
“您老人家饒了我吧,”唐淑晨扶着額頭,心力交瘁地說,“我對這種事不感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南薇看了她一眼,撂下手機,笑眯眯的臉上鮮少露出嚴肅的表情。
“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唐淑晨聽到,稍稍愣住,頭低了低。不出聲。
南薇壓低嗓音說:“我當然知道你對誰感興趣,可那人是個浪子啊,他浪費的叫青春,你跟着浪費的可能就是人生了啊。”
唐淑晨側頭詫異地看向南薇,眼神中透露出不可置信。
南薇捂住嘴,對上唐淑晨的眼睛,自己也深感訝異。
“淑淑,”她放下手,“我剛才,好像……說了個金句?”
唐淑晨急切地點點頭。
南薇馬上“啊”了一聲,掏出文房四寶,說道:“我得趕緊記下來,省得待會兒忘了。”
“寫啥呢?”
浪子的聲音輕飄飄地傳過來,吓了南薇一跳,好好的“浪”字給寫飛了。
陳蕭挨着南薇坐進來,胳膊支在桌面上,撐着下巴說:“情書啊?”
“我可不喜歡浪、蕩、子。”
南薇白他一眼,陳蕭便露出玩世不恭的笑臉。
他笑的時候,眼神花哨得很,眼波一路流轉,閃出風趣的光。
唐淑晨望着他的笑臉,有些失神。
在心裡問自己:這個人,真的是浪子嗎?
陳蕭發現她在看他,朝她揚了揚眉。
唐淑晨立時落下眼光。
随即,便聽見教室前面響起敲桌子的聲音。
輔導員已經站到了講台上。
“院裡昨天開會,年初咱們和國外幾所大學簽了交流協議,别的學院恨不得擠破頭去申請,咱學院同學倒挺佛系的哈,一個來找我的都沒有,這種機會你們不抓住不是傻麼?大家平時多留意下校報,最新一期有篇報道寫的就是第一批交換生中的一個同學。”
聽到此處,大家翻出手機,百十來個屏幕上先後顯示出同樣的标題。
“這個同學外語學院法語專業的,三月申的,本來那邊兒九月開學,當地搞節慶延期到下個月了……言歸正傳,說這些是希望大家有點兒上進心,多留意學校最新消息,早為自己将來打算……”
“是夠會打算的,”南薇雙指放大校報上白栀的照片,小聲嘀咕,“沒人比她更上進了,自己學業愛情兩不誤,就是沒少耽誤别人。”
說完,瞥了眼陳蕭,低聲道:“唉,好歹戀愛一場,情有可原,算了。”
陳蕭不理會,正低頭打遊戲,唐淑晨倒是聽出南薇在挖苦他。
半年前,他們仨下了晚課,在外語樓前目睹白栀擁吻陌生男子時,陳蕭非但不生氣,還口出驚人之語。
說的就是這句“好歹戀愛一場,情有可原,算了”。
彼時,白栀仍是陳蕭女朋友。
他能有那種心态和境界,不去紅十字搞慈善簡直太浪費天賦了。
在這種狀況下,還能繼續交往四個月,直到人家用短信通知他分手。
都懶得跟他見面說清楚的女人喔,他還在戀戀不舍。
黃花菜都涼了,反倒開始傷春悲秋。
衣帶漸寬,終日愁雲慘淡,不時說些意志消沉的話。
惹得唐淑晨在一旁看着心煩。
反射弧未免太長,笨。
次次被甩,不長記性,蠢。
兒女情長多,風雲氣少,癡。
想到此處,她恨鐵不成鋼似地歎聲氣。
陳蕭聽到,擡眼看了看唐淑晨。
顯然,她有些在意。
可關于白栀這件事,他自己其實沒什麼感覺。
說實在的,他們之間沒有真感情。
開始的就很随便。
他大街上晃着,被白栀過來要了微信。
她加完就走,來了一個男的拉住她,倆人當街大吵。
他聽了兩句,沒錯,自己又被當工具人了。
半個月後,他生日那天,她忽然發微信約他吃早飯。
食堂裡,飯還沒吃,她就請他幫忙,言辭懇切。
他想着日行一善,再不吃雞蛋餅就涼了,便答應下來。
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之前有個人說要送份特别的生日禮物給他,但是那天,他什麼都沒收到。
這忙一幫,一個又一個的,從夏天幫到了秋天。
她和她男朋友徹底分手後,找他哭了一鼻子,痛訴倆人情史。
他才知道她男朋友比她大兩屆,劈腿了個法國留學生,瞞着她一年多了。
哭完,她說,不如咱倆好吧。
這是真感情嗎?
她從一開始就利用他,他不知道麼。
不過無所謂,他也并非無利可圖。
各取所需,互相扯平了而已。
所以,在她朋友、前男友、前男友的現女友面前,他盡量配合,撐足場面。
後來,聽說前男友畢業後要和留學生回法國結婚,出于不甘心、氣不過、不想被比下去等種種心理,她不止一次跟他說,自己也想去法國,還問他可不可以幫忙。
實話實說,他真的無能為力。
因為他比前男友帥氣年輕,滿足了她的某些虛榮心,并且從不提任何要求,她一度曾對他頗為滿意。
但她看不出他有任何實力或上進心。
他也不想跟她一起出國。
她那麼現實的人怎麼受得了,當然另覓出路。
得知學校有交換生項目,可自己不符合申請條件時,還跟他鬧脾氣,抱怨過他都不幫她。
再後來,就是南薇和唐淑晨都知道的名場面,她午夜獻吻教授家公子。
成年人之間,你情我願。
這有什麼可生氣的?
萬事靠自己,對自己夠狠,他反而敬她是條女漢子。
五個月後,她搞定申請,跟他說,她可能要出國了。
他說,你開心就好。
暑假的時候,她發微信給他:我累了,分手吧。
他回,好。
他難過嗎?
大三開學後,無論是大排檔宵夜當晚的消沉,還是那天在路邊說着“不如死了”的話,不過是在周圍有她朋友和外院同學的情況下,演好一個用情專一的好男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