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蕭見了他,眼神頓時暗了一暗。
站在廚房門口的陳左,略有驚訝。
“怎麼是你?”
見陳左身上還系了蘭姨留下的圍裙,陳蕭不明含義地笑了一聲,說:“這話,該我問吧?”
唐淑晨終于導過氣來,她捋了捋頭發,沒好氣地說:“陳蕭,你怎麼回事兒?”
她在門邊,瞪着他。還帶着氣。
陳蕭一看向她,胸中各種情緒又立時複雜起來,一起湧向心池腦海開始興風作浪。
他嘴唇張了張,拉長呼吸,一時不知說什麼,更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尤其剛發現陳左也在,心中又平添了一份質疑和猜忌。
剛進廚房的陳左此刻端了鍋出來,站在過道裡招呼陳蕭。
“一起吧,我們也剛煮好。”
一副盡地主之誼的姿态。
哈,給誰看?誰們?
陳蕭斜了斜一側嘴角,又笑了一聲。
本就亂成一鍋粥的心緒中又竄起一股子無名火,畢畢剝剝地幹燒着心肺。
陳蕭眯了眯眼睛,腹诽道:這個姓陳的真不是一般的礙眼。
林慧穗剛剛不是說他赢不了陳左麼,他今天還就要看看誰才是王者。
于是,兩個陳姓男子對坐。
來的時候跑得急,陳蕭額上還有汗,汗珠彙成一滴,淌下來。
面對陳蕭充滿敵意的眼神,陳左心平氣和地笑了笑,倒杯水遞過去。
“跑這麼遠來,渴了吧?”
陳蕭沒接,拿起桌上唐淑晨的粉色馬克杯,喝了口裡面的水,然後,拉開牆角櫥櫃第三層的抽屜,取出一包沒開封的紙抽,從裡抽了幾張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随後瞪着陳左,問:“你怎麼在這兒?”
陳左笑笑,指向書桌邊立着的一幅肖像畫,說:“我來給她送這個。”
陳蕭回頭掃了眼,這才發現狹小的房間裡多了一塊大半米的闆子,再仔細一瞅,目光在畫上對焦的瞬間,他内心卻意外地有些震動。
從照片上看挺一般的,沒想到近距離見到實物,居然這等……生動。
陳左和唐淑晨才見過幾面?
把她畫得,竟這麼好……
陳蕭咬了咬後牙,火氣越發高漲。
“畫框看着像塑料的,其實是實木噴漆,挺沉的。”
陳左又稍微解釋了一下。
“所以,你幹完活兒,還得要工錢是吧。”
陳蕭沒跟他客氣。
陳左就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這時,唐淑晨又端了個鍋進來,連帶筷子一起放桌上,也不坐,站陳蕭邊上,雙手交疊抱在胸前,一臉審視的表情看他。
陳蕭也看看她,說:“隻拿兩雙筷子,你吃過了?”
唐淑晨歪了頭,斜眼瞧他。
“你喝假酒了?”
陳蕭撓了撓脖子,歎氣。
唐淑晨當然知道他沒喝什麼假酒,他也知道她想問什麼。
如果隻有他們倆個,也不用她問,剛才一早就說了。
可偏偏,偏偏多了一個外人在。
不僅耽誤他進度,還非常影響和她之間的互動。
但他又不想随便找個借口将她的問題敷衍過去,她今天對他的所有誤解,正是因為他以前敷衍的太多。
于是,陳蕭就近将桌上的鍋拽到自己跟前,暫時轉移了話題。
“剛在樓上健完身,來蹭個飯,不歡迎麼?”
唐淑晨白他一眼,轉身去了廚房。
陳左倒是接了話,邊喝水邊問:“你住樓上啊?”
陳蕭眼皮都不擡,冷聲敷衍:“403,有空來玩。”
伴着窸窸窣窣聲,唐淑晨從廚房出來,捧了兩大包泡面塞給陳蕭。
“我家就這麼多了,都給你,呐,不如你現在就回你樓上的家去,自己慢慢吃呀。”
語調像開玩笑,實則還在生陳蕭的氣。
從他上午拍攝時的無故消失,剛才不明緣由對她實施的暴力擁抱,到現在再三詢問仍置若罔聞的語焉不詳,唐淑晨今天的所有耐心已經被他一個人耗幹了,她夠了。
她說話時每一個動作和細微的表情變化,陳蕭都看在眼裡,這令他眼中似乎多了一絲不容人察覺的自責。
他知道,全知道了。
以前看不懂、不理解、不知她為何的行為和言語,此刻,他全都明白了。
因為她是喜歡他的。
因為她誤以為他喜歡的是别人,誤以為他對她毫無在意……
他全都了解,無論她如何冷言冷語、如何責怪他,都無所謂了。
陳蕭唯一希求的是,自己的這份了解,來得不會太晚。
當真有這個把握麼?
說實話,總歸還是心虛。
雖然不想承認,也極力在忽略,但陳蕭心裡确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陳左,能出現在這,至少說明唐淑晨是允許的,她并不反感。
那她是不是對陳左一點喜歡都沒有呢?
他不太确定。
陳蕭忽然有些洩氣,撸起袖子,豪橫地幹了一口面,說:“我才搬來幾天,家裡沒鍋。”
外強中幹的語氣裡,又不知不覺地摻了些許落寞。
半個小時後,兩位陳姓男子分工合作清洗了鍋碗瓢盆。
陳左拿起外套,看向陳蕭。
“走嗎?”他問。
忍他許久的陳蕭,點點頭,站起來,攬着陳左走到門口,突然用力一把推他出去,随後砰的一聲關上門。
聽見響聲,唐淑晨跟着出來,見陳蕭還在門口,她說:“你怎麼沒走?”
陳蕭看着唐淑晨,眼裡略有猶豫。
從剛才吃飯的時候起,他就再三考慮要不要問她。
問了,可能會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
但不問的話,他隻能繼續自己猜來猜去,而這麼多年也證明了他其實真沒有這個天分。
他捋了捋頭發,開了口:“唐淑晨,你喜歡他麼?”
什麼?
唐淑晨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又帶着幾分莫名地氣。
她微微眯了眯眼眶,試圖結合剛才的所有情景,去理清他說這話的内在邏輯。
她沒馬上回答。
而關于沒回答,也可以理解為,她沒立刻否認。
于是,剛才的疑問,在陳蕭這裡便成了陳述。
“你喜歡他。”陳蕭說。
唐淑晨看着他,緩緩吸了一口氣。
她忽然覺得很疲倦。
上午曠工還沒找他算賬,他和黑衣女孩子一起消失了大半天,連個信息也不發,活兒都是她一個人幹的,設備搬來搬去挺累的,中午回來歇會兒,他又突然跑過來鑿門發癫,現在又莫名其妙地管起她喜歡誰?
她進了卧室,靠在沙發上,陳蕭跟進來,還在等她否認。
她卻說:“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唐淑晨,我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歡他了?”
她已經沒力氣吼他了。
“我喜不喜歡他,喜歡誰,以及我現在、乃至将來的感情生活,跟你有什麼關系?你憑什麼過問?”
她說得冷冷淡淡,陳蕭立時心涼一半。
是他奢望了。
但,他不甘心。
陳蕭望着唐淑晨,低聲道:“沒關系?我……”們真的沒關系嗎?
至少,三個月前,是互相喜歡的關系。
可他現在,沒有信心說出口了。
“你什麼?”
她投來的眼神,冷漠又淩冽。
陳蕭已然分不清楚胸口和掌心哪裡更痛。
他不想承認,有些事還未開始,可能就已經結束。
他無法接受,隻想逃。
因而,口不對心,以圖自救。
“我……我,我跟蘭姨說好的,我幫她盯着你,有情況馬上跟她彙報,我現在就給蘭姨打電話,為了自己女兒休息好置辦的房子,結果你在這兒給别的男人煮泡面,你怎麼——”
唐淑晨氣得直接站起來,打斷他的話。
“别的男人?”她一步一步逼近陳蕭,“你指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