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淑晨撓撓頭,有些尴尬地說:“你有沒有想過,沒空也可以不看?”
陳左一邊開車,一邊說:“你演得挺好的,特自然,跟你平時完全不一樣。”
唐淑晨在心裡哼一聲,可不是嘛,都病逝了,一樣還行?
嗯?
再一想,什麼叫“自然”又“不一樣”啊?
“你這話,也不是誇我吧?”
唐淑晨斜眼看他。
陳左瞥見,露齒笑笑,說:“是誇你……嗯,但是……其實就是說……”
知道他在故意學她剛才的樣子,唐淑晨“切”了一聲。
收回目光,望見不遠處的商場,說:“前面廣場那兒停一下。”
幾分鐘後,車子閃着轉向燈慢慢停在路邊。
唐淑晨解了安全帶,自嘲并感謝道:“灰姑娘要進去搬磚了,謝謝你,善良的人。”
她下了車,關上車門,站在路邊跟他擺了擺手。
要走的時候,車窗卻慢悠悠地降下來。
就聽他說:“善良有什麼用,還不是被人抛棄。”
……
唐淑晨吸一口氣,默默攥緊了拳頭……這,這是《驚人的戀愛》裡,她的另一句台詞!!!
陳左歪着頭,看她怒目圓睜的樣子,壞笑着跟她擺擺手,然後,在她憤恨的目光中一腳油門絲滑地開走。
表演教室裡,十幾個人圍在一起席地而坐。
唐淑晨眼睛都看直了,自打入行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以前隻在電視上看過的明星。
某前知名女演員鄧紅,正坐在中間講課。
即使多年未在熒幕上再出現,舉止言談之間,魅力仍不減當年。
全是俊男美女的環境裡,一臉寡淡長相的唐淑晨出現在其中,反倒顯得有些乍眼。
她看起來不太自在,并非外表上與别人存在什麼落差,而是因為看了别人起着範兒做表演練習,這讓她腳趾頭的勞動量變得特别大。
跟拍戲不一樣,現場有實景,而且環境嘈雜,演員們妝發過,加上被各部門工作人員圍着現場收音,說話音量也和平常一樣,看起來比較自然。
而這練習場地就倆凳子,大家說話又都跟演話劇似的,指不定哪一句,她聽了就是一身雞皮疙瘩,多少有點兒難受。
而同一空間中,另一個突兀的存在正是坐她旁邊的陳蕭,他一身洗掉色兒的灰撲撲黑運動服,頭沒梳,臉也像沒洗,但還是很突出。
反正,無論他多麼低調,無論到了哪裡,依然是最乍眼那個,早習慣了。
他盤個腿,胳膊支在膝蓋上撐着下巴,宅歪半個身子,心不在焉地看中間那倆同學你一句我一句地講台詞,才來了半個多月,整個人的狀态就好像在這兒過了好幾年,司空見慣,沒啥難受的。
他可不像唐淑晨似的,他不尴尬,他眼睛都快閉上了,就差打呼了。
那倆人終于演完,鄧老師一一指出他們表演中存在的問題,并親自示範了幾種表演方式。
對比,極其極其強烈。
唐淑晨在心裡感歎,不愧是知名演員,不愧是早期就得過影後的人,每個細節都準确妥帖得直戳人心。
“大家一定要記住,交流是一種信息交換的過程,演員要将自己想表達的信息給到對方,隻有通過交流,信息才能得以流動。在表演中,交流不隻是對話,我們随時在與對方的思想、情感、意志、動作等等信息進行相互傳遞、作用和影響,這些都稱之為交流。”
幾組練習之後,鄧紅再次強調了一遍表演中交流的重要性,然後,給出了新的規定情境:
“有個美國電影,叫《史密斯夫婦》,都看過吧,這夫妻倆彼此懷疑對方是敵方的間諜,但又不确定,倆人就開始互相試探,然後一步步确定了對方的身份。現在來改一下,把夫妻改成多年好友,一男一女,都懷疑對方喜歡自己,但又心裡沒底,這樣的兩個人,會怎麼試探對方?怎樣一步步地确定對方心意?接下來,我們就做這個練習。”
“誰先來?”
鄧紅坐到一邊,看了一圈兒,沒人舉手。
她幹脆直接點名:“陳蕭,你來,都快睡着了,精神精神。”
陳蕭懶洋洋地站起來,沒動,原地看着老師。
他當自己幼兒園中班,還等着老師給他分配表演對手呢。
鄧紅端了杯子,水沒喝到嘴,又放下。
“自己選,這麼多女同學呢。”
陳蕭左看看右看看,瞄了唐淑晨一眼。
唐淑晨正看着鄧紅發呆,壓根兒沒空瞅他。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唐淑晨這才仰起頭,目光随之與其交彙。
一隻大手對着自己伸了過來,她皺着眉,看了眼他微紅的掌心,又擡頭看了看他寫滿邀請的眼睛。
他低了低頭,直直望着她。
一秒、兩秒。
她歎一聲氣,打掉那隻大手,自己站了起來。
陳蕭微微彎了彎嘴角,跟着她走到教室中央。
倆凳子,其中一個倒了,她站在那個倒的前面,回頭瞅了他一眼。
陳蕭晃過去扶起凳子,拿袖子擦兩遍,擺她腳邊。
她坐下後,他搬另一個凳子過來的工夫,她翹着腳一個個地欣賞上了周圍的帥哥。
陳蕭嗤一聲,弄出很大動靜坐到她旁邊。
她好像沒聽見,擡胳膊戳戳他。
“那個,你有他微信嗎?”
陳蕭撣撣袖子,充耳不聞。
“啧。”她不滿。
然後,他一臉不情願地問:“哪個?”
“最帥的那個。”
她露出花癡的表情。
陳蕭白她一眼,又明知故問:“哪個?”
她一側頭,見他不大高興,有些得意地說:“黃衣服那個。”
“沒有。”
“那——”鎖定新目标後,她又問,“紅衣服那個呢?
他看都沒看,就說:“沒有。”
一轉眼,又加了句,“白衣服那個倒是有。"
她掃了一眼周圍,穿白色的很多,不确定地問:“哪個白衣服?”
“最漂亮那個。”
他對着十步之外的美女眨了下右眼。
她忍一口氣,斜眼盯他,質問道:“哪個?”
陳蕭側頭看她,見她不太高興,得逞似地說:“你看不出來?”
她霍地站起來,一腳踢倒凳子,轉頭就走。
“哎,”陳蕭一把拉住她,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白色高領毛衣那個。”
她一驚。
忽地,恻然動容,低頭看了看自己。
“領子松得堆到一起那個。”
他給了她确認,拉她面向自己。
她低下頭。
他又馬上說:“低着頭那個。”
她擡頭看他。
他便随着她每一刻的動作和表情,一而再再而三四五六七地給她安心。
“擡頭看着我那個,咬嘴唇那個,退後一步那個,打我那個,低頭偷笑那個,臉紅那個,被我說中了瞪着我那個。”
臉上玩笑的表情,在他逐漸走近她的過程裡,變得認真。
陳蕭直視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說:“我喜歡的那個。”
在她望過來的眼神中得到了确認後,陳蕭瞬間滿臉喜悅,大喊道:“喜歡我的那個!”
她捂着耳朵,叫他小聲一點。
他偏不。
“為什麼要小聲?我就是要大聲告訴全世界的人,你喜歡我!免得你反悔。”
被講得不好意思,她故作驕橫道:“誰說我喜歡你了?我,我穿的這是米白色,蠢貨。”
一扭頭,趾高氣昂地走了。
陳蕭剛才一臉的感歎号,正逐漸變成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