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了,你看起來還有事。”
這是在反諷她剛剛不知死活地撩。
晏在舒冷酷地說:“有也跟你不相幹!”
那帶笑的聲音仍然在,不疾不徐回一句:“你挂吧。”
火速挂斷。
晏在舒趴到床上,把耳機聲音開最大,試圖蓋住剛剛那五分鐘裡的怪異感覺,浴室的水霧沒散盡,從門縫裡逸出來,沿着她的腳踝往上爬,嗡一聲,夜雲裡滾起了悶雷。
***
第二天出門時有雷陣雨。
唐甘順道來接上晏在舒,結果愣是在小區門口等了十分鐘,晏在舒收傘上車,就聽到她叨叨:“這什麼地兒啊,沒報備不給進,報備了也不給進,怎麼的,進個小區還得背調啊?”
晏在舒輕打個噴嚏。
唐甘從邊上撈件毯子罩她腿上,“蓋蓋,别着涼了,今天有場硬仗。”
可能是昨天頭發沒幹透就睡了,今天人是有點乏,她連毯子都懶得抻平:“嗯。”
看晏在舒這樣兒,唐甘又掏出個保溫杯:“姐的戰鬥聖品,參姜茶,賞你了。”
這保溫杯唐甘初中時就在用了,杯身上橫七豎八都是劃痕。
小唐總是這樣的,車照提,船照養,買百把萬的表眼都不眨,但六十八塊錢的保溫杯要用到它壽終正寝。
“好的姐,”晏在舒乖順地說,“謝謝姐。”
唐甘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别貧,”轉了下頭,給晏在舒把毯子扯好,開始盤起正事來,“昨兒填進咱們組裡來的,叫方歧,你聽說過嗎?”
“沒聽過。”
“我看他成績了,好家夥,六項全部在平均線以下,感情是跟你互補來的。”
“那他有偏才。”
“昨晚上呢,我把他裡裡外外摸了個透,這小子也是在超常班跳上來的,家裡吧有點兒困難,中學時因為牽涉一項網絡安全事故,被扔小黑屋裡反省了兩星期,再出來的時候,就被柯教授拎走了,在超常班打磨兩年,直接送進了計算機系圖靈小組。”
“那可真是……”晏在舒又打一噴嚏。
“但願是個大神。”唐甘打個彎,駛入校道,她這人争強好勝的性格從不遮掩,看着還有點不放心,懸了一口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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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口氣在見到方歧本人時,還是紮紮實實歎了出來。
大教室裡,十四張小桌呈環形均勻分布,留出中間的空地,新組員們彼此打着招呼,陌生又禮貌地自我介紹,唐甘瞪着跟前這少年,瞪得人往後縮了小半步。
“學學學……學姐好。”
唐甘的心徹底死了。
晏在舒買水去了,剛進來,往她肩上拍一下,給了那少年一瓶水:“你好啊。”
“啊……嗯,你好,是,我是方歧。”
晏在舒問:“什麼歧?”
他一闆一眼地說:“歧視的歧,誤入歧途的歧。”
唐甘在心裡邊翻一記白眼,想着哪家倒黴爹娘給孩子取這麼一名兒啊,但沒說出口,萎靡不振地往下坐。
而晏在舒點了個頭,說:“千歧萬轍,以一理存的歧是吧。”
方歧怔了一下,而後撓撓鼻子,這才坐下來:“也可以這麼說。”
“黑眼圈有點重啊,昨晚上等分組結果嗎?”
“沒……”方歧腼腆地彎了下嘴唇,“打遊戲來着。”
唐甘的白眼翻到了天上。
晏在舒不着痕迹怼她一肘,擰開瓶蓋:“聽說你遊戲打得很好,常年國服霸榜?”
正常人,或者說一般男生在這時候就該誇誇其談,對自己的段位或者賽事滔滔不絕了,再要麼就會客套一句一塊兒玩啊,但方歧就是嘿嘿地傻笑。
燈光打在他略顯毛躁的頭發上,顯得眼下皮膚蒼白,整個人也瘦,坐在一衆體能出衆精力充沛鬧鬧哄哄的大學生中,簡直像個營養不良的小孩,随時都要背着包駝着背跑掉了。
怎麼說呢,社恐脆皮遊戲天才,也挺有意思的。
上午照常上課,下午通常是考核,但徐教授姗姗來遲,教室裡跟着起了一片哄聲,他自知昨晚排兵布陣招得這些小祖宗們鬧意見了,擺擺手,直接撂了話,說這是組隊第一天,咱們響應全國高校學生素質化教育的号召,所以不能天天待教室裡頭,得全面發展,多元化碰撞啊。
上哪兒發展?上哪兒碰撞?
老徐笑眯眯摸出一隻網球,說:“體育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