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聞和吳嚴輝則是将臉整個埋在臂彎裡偷笑。這種沒正經又肉麻的話,也隻有餘費仁這類整天胡說八道的人才能不經大腦思考就出口成章的。
穆峻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想。不過微微上翹的嘴角已經很好的表明了一切。
賀洪緊皺着雙眉,心裡不停的想着對策。還真是棘手啊!搞了這麼多年教育工作,就屬這屆學生最難帶了。這不,她還什麼話都沒說呢,高帽子就一頂接着一頂的扣了下來,把她想要說的話都給堵了回去。
淩峙桀是最後一個走進訓導室的。進去順手甩上了門,把一群尾随而至的教師們一并關在了門外:“好了,賀老師,我們還是來談談正事兒吧。”
“正事兒?”賀洪愣愣的看着他。一上午運動下來,又被這群小鬼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盞茶功夫,現在的她整個人都有點暈乎乎的了。
淩峙桀不滿的挑挑眉。這個老師健忘還是怎麼着?
良久,賀洪才想起自己找這幫子男生的目的:“喔,對了。我說你們這些男生沒事留這麼長頭發幹嘛?男不男、女不女的,前衛還是新潮啊?你們自己到其他學校看看去,有哪所學校的男孩子像你們這樣的……”
“校規裡沒有規定男生不許留頭發吧。”淩峙桀抓過把椅子,在賀洪對面坐了下來。
賀洪被他說的一呆,拿過桌上的一本校規手冊細細的翻了起來,嘴裡還不甘的咕哝着:“校規裡沒有規定嗎,這怎麼可能?不可能,一定有的。上次還看到的。這個,在哪兒呢?”
淩峙桀淡漠的看着她,冷冷道:“你也别翻了,就算把這本手冊翻爛了你也是找不到的。”
“不可能。”賀洪激動的吼道,已經沒有了作為一名教師該有的風度了,“我就不信今天找不到了。”
淩峙桀無所謂的聳聳肩,不再多說什麼了。
“喂,校規裡到底有沒有不許男生留頭發這一條啊?”顧亦桢慢慢靠到顧亦聞身邊,好奇的問道。
顧亦聞搖搖頭,問向一邊的吳嚴輝:“嚴輝,你清楚不?”
“誰清楚啊。”吳嚴輝甩了個白眼給他,一付“你有病”的神情,道,“神經才會去背一本學校校規呢,又不是隻有幾張紙。我看這世上校規最多的大概就屬鴻文了,厚的什麼似的,都可以跟《英漢大詞典》媲美了。也不知道誰那麼大本事,竟然想得出這麼多規矩。”
“好像真的沒有哎!”餘費仁看着翻書越來越快,臉色卻越加難看的賀洪,小聲道,“你們看看賀老巫婆的臉色,猜也該猜到了吧。”
這時,淩峙桀開口了:“賀老師,那麼長的時間,你找到要找的東西了嗎?”
賀洪被他問的一愣。整整一本校規手冊,被自己翻的隻剩幾張紙,可要找的卻是一個字也沒看到。整了整臉色,她故作鎮定道:“這位同學不要急,就在最後幾頁規定裡了。”
“哼。”淩峙桀一聲冷笑,笑聲中極盡嘲諷之意。聽的賀洪雙眉緊皺,當場就要發火。
“呵呵,夠酷、夠勁兒。”餘費仁輕聲稱贊,還豎起了大拇指。
“沒想到鴻文這種斯巴達式的教育名校竟然也有這麼有個性的人,我喜歡。”穆峻一臉的贊賞道。
顧氏兄弟和吳嚴輝都符合的直點頭:“看來這所學校還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嗨,校規手冊翻完了。”一直在注意賀洪動向的餘費仁一碰身邊的顧亦桢,輕聲提醒道。
淩峙桀冷冷的看着一臉菜色的訓導處主任,問道:“賀老師,請問您找到了嗎?”
賀洪深吸口氣,平複了下躁急的心情,道:“就算校規中沒有寫,也不代表你們可以留長發。你們是男生,是男生就……”
“我能把你這句話理解為性别歧視嗎?”淩峙桀好笑的看着對面的賀洪,淡淡道,“校規中沒有的,作為學生的我們就沒有義務一定要遵守。再說了,國家法規中那條規定男人不能留頭發了?為什麼你們女人可以留頭發,而男人就不可以了,這不是性别歧視又是什麼?”
“可你們是學生啊!”賀洪已經快要失去理智了。坐在她對面的是個怎樣的學生啊!能說會道、言詞犀利,還有,他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學校的校規中沒有這一條;而更讓自己惱火的卻是他那若有似無的笑,就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無能。
“中學生也是人啊。”古井不波的聲音在賀洪耳邊響起。聽的賀洪又一陣冒火,連這聲音聽起來都是一種諷刺。
賀洪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緩緩道:“沒關系,在我将這條寫進校規前,你們可以留着你們的頭發,但是在……”
“你認為你有機會将今天所說的寫進校規手冊中嗎?”淩峙桀一手支着頭,看着她淺淺的笑着問道。
賀洪推了推眼鏡,十分自信道:“對于這一點應該不成問題。整個上海市的每一所高校的校規都明确的規定學生不準染發,男生不準留頭發。鴻文是個中翹楚,更是世界聞名的學府,自然也是其他學校的表率;所以,這隻是時間問題。”
淩峙桀耐心的聽她說完,這才長長吐了口氣,再次看她的眼神中多了種鄙視。這種眼神讓賀洪又是一陣的皺眉,胸中剛被壓下的火氣又“噌”的一下冒了上來。
“這個人是不是鴻文的老師啊?”餘費仁疑惑地看着賀洪,不解的問着旁邊的人。
一群人很有默契的同時搖頭,吳嚴輝還好心的送上一句“不知道”。
雖然餘費仁的話問的很輕,可還是被賀洪聽見了。賀洪微微一怔,不明白這句話裡的意思;但顯然不是什麼好話。難道填條校規還要經過學院董事會的批準?胡思亂想之際,這條看似誇張的想法鑽進了她的腦中。雖然沒中,但也差不多了。
果然,淩峙桀好心的替她揭開了謎團:“我想賀老師來學院的時間不長,所以有些事還不是很清楚吧。”
賀洪愣愣的坐在那兒,沒表示什麼。不過看她的那樣兒就知道她一定是不知道的了。
“鴻文學院建校近百年,是集幼稚部、小學部、初中部、高中部、大學部、研究院于一體的高等學府。如此規模,光一個董事會管理是不夠的,因此董事會将大部分權力下放到每個部的學生會。可以說,整個學院的運作都是由各年級的學生會來決定并加以執行的。其中就包括了校規的制定。”淩峙桀邊欣賞着賀洪精彩的變臉表演,邊繼續打擊她的自信,“想要一條草案成為正式載冊的校規,這需要整個學院六個學生會的所有成員半數通過才成。賀老師,你認為你有辦法說服他們嗎?”
此時,賀洪的臉色已由正常的膚色經過不同時期的轉換,定格在了豬肝色,這讓她看起來有種比平時更好玩的感覺。賀洪吞了口唾沫,強自鎮定道:“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說服他們的。何況我還可以請董事會批準。”
“呵呵。”淩峙桀仿佛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笑得很開懷。良久,他慢慢站起身。問道:“賀老師,你知道我今天穿的是什麼衣服嗎?”
“校服啊。”賀洪想也不想的回道。她奇怪的看着眼前的男生,不懂這個問題背後的深意。不管怎麼說,衣服和頭發是不可能扯上什麼關系的。
淩峙桀很滿意她的回答,繼續問道:“鴻文的校服和其他學校的校服有區别嗎?”
區别!賀洪明顯的一愣,更加弄不明白他的葫蘆裡裝的是什麼藥了。别說上海市了,恐怕在全世界也找不出一所學校的校服比鴻文的更奇怪了。賀洪從教二十餘年,憑着自身出衆的實力被鴻文這所享譽中外的名校相中,被高薪聘請進鴻文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奇怪。尤其是學校的校服,出了名的多,還超級華貴。從面料到做工,幾乎不是一般工薪階層所能負擔的起的;可最突出的,卻是校服的樣式:春季的歐洲文藝複興式、夏季的古羅馬市、秋季的唐宮裝、冬季的清宮裝等等,每一季和不同課程相配的校服都看得她目瞪口呆,讓她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老師,你認為呢?”淩峙桀輕聲的問話,将神遊九天的賀洪拉回了現實。
“很,很有個性。”賀洪一時之間找不到适當的形容詞,隻能模棱兩可的含糊其詞。
“呵呵,應該是怪異吧。”淩峙桀不給她怔神的時間,道,“不過您不覺得既然鴻文的校服可以特立獨行,那它的校規又何必非要跟其他學校相同呢?更何況鴻文的校規早就與其他學校的校規有了頗大的出入了。那關于男生是否可以留長發,您又何必執著呢?”
賀洪靜靜地聽着:是啊,男生留長發又不是什麼大事,比起校規裡其它一些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來說,這根本就是芝麻綠豆點大的事兒。自己又何必太過于在意呢!
淩峙桀見到賀洪有一絲松動的迹象,再接再厲的遊說道:“再說了,您不覺得長發與校服更合稱嗎?這種小事,應該沒必要花時間呀。您是訓導處主任,平日的工作也夠多夠辛苦了,有必要為了這點小事斤斤計較嗎?再說,整個學院那麼多人,您一個個抓,抓到何年何月啊……”
“是啊!自己平日要處理的事已經很多了,隻不過是男生留個發,比起那幾個把頭發染成顔料盤的小子好太多了。自己又何必管這麼多呢。”賀洪低垂着頭,喃喃自語道。
穆峻等人靜靜的呆在一邊,饒有興緻地看着淩峙桀的表演。他們可不認為就這麼幾句話可以打動一個老師的心動搖她堅持多年的主觀意識。
淩峙桀早已聽到了賀洪的低語,雖然賀洪說的很輕。看着賀洪那有些迷蒙的眼神,淩峙桀的嘴角挂起了一絲笑意。他知道事情就快解決了。他微笑着,聲音仿似帶着魔力般:“賀老師,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吧。不妨跟你明說了,就算你向董事會提交申請也不會被批準的。這事不是沒人做過,而是以失敗告終;所以希望賀老師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如何?”
賀洪早已沒了想法。她現在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要照着這句話的意思去做。她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既然校規上沒有這一條,那沒你們的事了,都去上課吧。”
“上課!”顧亦桢有點不敢相信的掏掏耳朵,“我沒聽錯吧。”
“當然沒聽錯。”餘費仁松了口氣,抓了顧亦桢走出了訓導室,“走了,沒聽到賀主任讓我們去上課嗎?難不成你想留下來剪頭發。”
“真不敢相信這麼快就解決了。這個姓賀的還算不算個老師了,沒見過定力這麼差的老師。”吳嚴輝邊走邊評論。以他的學習經曆而言,男生留長發那簡直就跟罪大惡極差不多了。這個姓賀的老師這麼好說話根本就是個異類,稀有品種那一類的。
顧亦聞一把捉了吳嚴輝就跑出了訓導室,現在他可是怕了這個賀主任了。就為了剪頭發,竟然帶領整個訓導處的老師追了他們一上午,這股子毅力還真不是普通的驚人,以後還是離她遠點的好。
“哎,别拉我呀,我自個兒走不行嗎。”吳嚴輝被扯的踉跄了幾步,喊道。
穆峻靜靜的跟在他們後面。不過,他卻是唯一一個回頭看淩峙桀的人。也許别人沒有覺得什麼,但他卻清晰地感覺到淩峙桀與賀洪對話時,聲音中帶着一□□惑。
淩峙桀走出訓導室時長長的籲了口氣。他沒想到迷音大法會在這種情況下派上用處。自從在師傅口中套得迷音大法的口訣,又在師傅的督促下學有小成,但他卻從未施展過。雖然迷音大法是種輔助攻擊法術,但淩峙桀總覺得它沒太大用處;不過還是抱着既然學了,少學一樣不如多學一樣的心态稍稍學了下,沒想今天竟然真的派上了用處。“這下不用爺爺出馬了。”淩峙桀邊想邊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嗨,峙桀。”遠遠的,倪陽一看到淩峙桀便迎了上來,“怎麼樣,姓賀的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淩峙桀微微一笑,輕松道,“反正校規裡沒這一條,她就算有心也無處使力呀。”
“你不怕她打個報告上去?”倪陽有點擔憂道。
“那就讓她去試試好了。”淩峙桀一臉的無所謂,“任何事光想是做不到的;但有些事情,即使想了、做了,也未必就能辦到。不死心就盡管去試,隻有碰了壁才會知道死心。更何況,爺爺放着可不是用來當菩薩供的,必要的時候還是要派用處的。正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嘛。”
“呵呵。”倪陽傻笑兩聲,對于他的觀點實在是有點不敢苟同。什麼叫“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啊?他淩峙桀的爺爺吃的、用的、花的好象都是自己的錢吧,反倒是做人孫子的那個家夥,吃人家的、用人家的,還要時不時地給人家找點麻煩,怎麼看怎麼說不過去呀。
“走了,上課了。”淩峙桀看了看手表,慢悠悠的往高一(4)班的教室晃去。現在應該是第二節課了吧。
“哦,對了。你還是先去趟接待室吧。”倪陽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催促到,“剛才你在訓導室的時候學院廣播裡有喊你名字。讓你去趟接待室,說什麼有人找。”
“有人找?”淩峙桀微皺了皺眉。這種時候,誰會找他?爺爺?就算找自己,也隻會在他的董事長辦公室裡;老爸老媽?有事都是在家裡說的,突然想起也是打個手機交待一番呀;朋友、同學?更不可能了。想來想去,好像隻剩下幾個同門的師兄師姐了。難道是有同門下山來入世曆練。“你确定廣播裡喊的是我,不是其他同名同姓的?”
倪陽肯定的點點頭:“同名同姓有可能,但高一(4)班可就隻有一個淩峙桀吧。”
“我知道了,希望那人還沒走吧。”淩峙桀交待倪陽幾句後,一個閃身消失在了走廊中。
倪陽無奈的歎口氣,這種事他早已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