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同雲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找的人,就在幾步之遙。
在她側後方,有一座小院默然靜立,薛驚晝一身黑色勁裝,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好整以暇地感受着她的氣息在附近徘徊。
看來她不懂陣法,他想。
他用陣法設了個結界,将這座小院隐藏了起來,并不是特别難的陣法,可她來回走了四趟都沒有發現。
她怎麼就知道他在這裡呢?一直圍着他所在的小院轉,不知疲倦。
薛驚晝不再關注她,緩緩起身面向庭中,“有人來了,你說,會不會是來救你的?”
跪倒在庭中的藍色身影聽見這話,猛然仰頭,眼中燃起希冀,胡亂朝着一個方向,喉嚨裡艱難發出“嗬嗬”聲,“救……救命……”
赫然正是薛淩天。
被趕出乾元宗後他心中苦悶,于是進無常域消遣。今日從賭坊出來時恰好看見薛驚晝的身影,見他穿着黑色兜帽行蹤神秘,為了探清他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他一路跟蹤他去了滴水閣,之後又來到這裡。
四野無人、偏僻難尋,天時地利人和,不正是動手的最好時機,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薛淩天報複心切,使出畢生所學欲殺薛驚晝,誰料還未近身,反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縛住,随後便被關到了這座庭院中,關他的便是薛驚晝。
怎會……他可是個無法修煉的廢人,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
薛淩天目眦欲裂,臉上的肌肉絕望地顫抖,“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可怕。
他嘴中流出鮮血,話隻說了一半,薛驚晝卻聽懂了,他道:“你是第二個死在我手下的薛家人。”
第二個?
“第……第一個是……”薛淩天意識到什麼,瞪大了雙眼,心知自己今日走不出這小院了,凄慘一笑,眼中流露出怨毒憤恨,“早知如此,還在薛家的時候……就該把你殺了。”
薛驚晝半蹲下身,十分同意地點頭,“是啊,斬草要除根的道理,你們怎麼就不懂,既知道是禍患,非要留着做什麼?”
想到他方才不知死活跟蹤自己,也不知窺探到幾分,薛驚晝左手掌心金光大盛。
“我不一樣,你也知道我是個修煉不成的廢物,害怕得很,若想夜裡睡得安穩些,便隻好勞你去死了。”
薛淩天無助仰頭,眼看他憑空信手畫符,符成業火生,瞳孔驟然擴散,“你怎麼……怎麼敢催動……金蠶蠱?”
隻要金蠶蠱存在一日,他便一日不可吸收、存儲和使用靈氣,因為所有靈氣都會被金蠶蠱自動吸走,也就意味着他無法修煉。
平日裡想要壓制金蠶蠱已經很難,他怎麼敢在毫無修為的情況下使用金蠶蠱的力量?
薛驚晝輕啟薄唇:“以前不敢,現在敢了,這還要多謝你們,叫我發現了了不得的東西。”
薛淩天聽不懂他話中深意,業火落到身上,燒灼他的皮膚、筋脈、血肉……劇痛令他精神渙散,隻是麻木道:“你不怕……不怕被……反噬嗎?”
他回想着自己從薛逸天那聽來的消息:每使用一次金蠶蠱的力量,宿主本身便會遭遇一次反噬,直到他再也無法承載時,金蠶蠱就會徹底将他吞噬,那将是堪比堕入地獄的錐心蝕骨之痛。
“那就讓我嘗嘗被反噬的滋味。”薛驚晝眼中閃爍着躍躍欲試。
血流如注淌到地上,很快又被業火燒盡,薛淩天疼得在地上打滾求饒。
“我錯了!我錯了薛驚晝,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都是薛逸天指使的,我隻是聽命行事,我再也不跟你作對了,我發誓!我什麼都聽你的,求你放了我!救命……救命啊!”
死亡的恐懼從未如此強烈,薛淩天拼命嚎叫,毫無尊嚴地求饒,卻得不到半點回應。
薛驚晝平靜欣賞眼前的一切,活像勾魂的無常,司空見慣了一般,白色的袍角沾上污血亦面不改色。
不知過了多久,凄厲的慘叫聲終于止歇,薛淩天被業火燃燒殆盡,庭中半點痕迹不留。
薛驚晝站在原地,待經脈中的躁動緩緩平息後,撤除了院中陣法。
随後半柱香功夫不到,清麗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師弟!”
目光迎向她翩然的身影,薛驚晝緩緩開口:“你好像一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