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時瑧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有些發暈。
最後,他把和彭炜說的話又發了一遍給陳教授。
好了,現在該開始新的旅途了。
郇時瑧要往前走了。
他不知道彭炜說的把車開來是什麼時候,至少他現在什麼也沒有。他已經訂了一間民宿,現在還是早上不到七點,他需要到民宿好好睡一覺,緩解長途奔波的疲憊。
天還沒有亮,當地氣溫保持在個位數到兩位數的區間。
郇時瑧在軟件上打了車,幸運的是這不是一位會和乘客聊天的司機,他們全程保持着友好的沉默,免去了郇時瑧的不便。
民宿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但是一路上風景很好。
“到了。請您在車内支付一下。”
郇時瑧沉默着把支付頁面遞過去。
“謝謝,請慢走。”
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民宿,旁邊有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湖泊。
現在是旅遊淡季,民宿沒有什麼人。他拖着行李箱走過一個短坡,看見門口倚靠着一個人影。
暗淡的路燈下,人影動了動。
“郇先生是吧?”
沒有人回答。
不是所有人都會手語,郇時瑧也沒有動作。
陰影裡的男人走了出來,高個子,眉目淩厲,面相在暗淡的天色下看着有些兇。
陳宇走近:“您好,我是民宿的老闆之一,我叫陳宇。”
“您是來我們這兒的吧?”
郇時瑧松開拉着行李箱的手,用手機打字:“不好意思,我不能說話。”
在陳宇愣神的時間裡,又調出了民宿訂單給他看。
“噢,好的,跟我來。”
陳宇禮貌的沒有多說什麼,郇時瑧想,他看上去很兇,但是人好像還不錯。
入住了有落地窗正對着湖泊的豪華大床房,郇時瑧心情稍微放松了點,對接下來的旅途有了憧憬。
看來旅遊療法是有效果的。
“您先休息,我也住在這裡,就在203房間,需要幫助随時可以找我。”
“謝謝。”手機屏幕閃着微光。
黑夜的邊際處已經泛起了白芒,敞開的窗戶處洩露進來幾聲鳥鳴,厚重的窗簾一拉,隔絕出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
等到郇時瑧醒來,沉睡的城市已經徹底蘇醒,外面天光大亮,床頭的電子鬧鐘顯示時間是下午三點,窗簾的縫隙間傾瀉進來明媚的陽光。
拉開窗簾站在落地窗往外看去,湖水很深,在陽光下是深藍色。湖面靜止的時候是柔和平靜的,陽光在上面灑下一層金箔,躁動的風一吹過,湖面就晃動了起來,跳動着蕩漾出一圈圈銀光。
剛醒來時的茫然和莫名其妙的低落瞬息就被窗外的風景撫平了。
簡單地洗漱之後,他換上一套高領的羊毛衫,一條黑色夾絨闊腿褲,外面裹着一件過膝的黑色大衣。
郇時瑧從行李箱夾層裡拿出一條灰白色的條紋圍巾系在脖子上,又掏出了便攜水彩本、一支針管勾線筆、兩隻黑天鵝不同型号的筆和一盒用餅幹盒子裝的荷爾拜因固體水彩顔料。
把所有東西裝進了一個黑色的單肩挎包裡,郇時瑧背着包走出了房間。
“嘿,下午好!”陳宇就在民宿大廳坐着。
清晨的時候沒有仔細看,郇時瑧這才發現民宿整體的布局都十分有文藝氣息和浪漫色彩。
室内的裝飾都是暖色調的,不規則的布藝沙發、圓形的編織吊燈和木質的旋轉樓梯在橙黃的燈光下看起來非常溫馨。
大廳一邊是大門對着院子,兩面是落地窗,剩下一面旁邊有個小門出去有一個延伸出去靠近湖泊的落地露台,那兒還安裝了幾個吊椅。
有兩隻貓咪躺在露台的木質地闆上曬太陽,一隻白色的布偶貓,一隻藍色的英短,肉嘟嘟的,長得很讨喜。
陳宇端着一個陶瓷杯走來,笑着問:“是要出去玩了嗎?需不需要給你介紹幾個好吃的好玩的地方?”
淡淡的茶香飄過,郇時瑧看了一眼他的茶杯。
手指在手機上面打字:“是的,想要出去逛一逛,如果您有時間的話,可以向我推薦一下嗎?”
“嗨呀,太客氣了。叫我陳哥就好。”
陳宇走到前台,從抽屜裡掏出一個小冊子:“這是附近的一些景點和餐館介紹,是我們民宿自己整理的。”
郇時瑧接過小冊子翻了翻,裡面是手寫的景點和張貼上去的照片,還詳細的把地圖也貼了上去。
“謝謝。”打字道謝。
“不客氣,祝你玩得開心。”
告别之後,郇時瑧上了車,在遊玩之前,他要先去一個地方。
郊區,陵園。
個人進入隻需要出示有效身份證件。
郇時瑧慢慢地走到了其中一塊墓碑前面,他低下頭,垂眸看着照片上的人。
江延航,你會不會後悔和我成為朋友?他在心裡問着。
這個問題注定得不到回答,他從包裡拿出便攜水彩本,一個人蹲在旁邊畫了一幅小畫,然後用小石頭把它壓在墓碑旁邊。
沒有過多停留,郇時瑧看了江延航一眼,轉身離開。
他沒有注意到地面上掉落了一張之前畫好夾在本子裡的水彩畫,等他離開,那張小畫被風卷着吹到了另外一個人腳邊。
男人撿起地面的紙片,正要丢進垃圾桶,卻怔了怔。
是一幅田園水彩畫,用色明豔大膽。亓斯骛愣住的原因是,他覺得這幅畫的風格特别眼熟,他稍顯急切地擡頭尋找,偌大的陵園裡,卻沒有一個影子。
已經走出陵園的郇時瑧見到了晉南的第一場日落,他想到了一首詞--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