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斯骛:“我隻是覺得作為朋友你有權知道我的特殊之處,如果你介意的--”
“不會,我不會。”郇時瑧立刻打字反駁。
心口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即使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亓斯骛有意無意地試探觀察過,可他還是不能做出萬分的肯定。直到此時,他可以确定了,郇時瑧早就察覺到了。
“謝謝。”亓斯骛難得詞窮,在詞彙庫裡翻出來一個萬能詞。
話音落下,車廂内有一陣沉寂。
亓斯骛忽而湧上一股沖動,他側過頭看着郇時瑧,目光灼灼,兩片薄薄的唇瓣上下抿了抿,正欲問些什麼--
“嗡嗡嗡!”放在扶手箱上的手機劇烈震動起來,打斷了車内缱绻的氛圍。
亓斯骛那一句到嘴邊的問話又咽了回去。
郇時瑧緊緊抓着安全帶的手指驟然一松,提在半空的心也落回了原地。
亓斯骛無奈地接起電話也沒注意看來電顯示:“您好?”
“好什麼好啊?你們騎着烏龜來的嗎?十幾分鐘的路現在還沒到?我菜都點完了!”老徐洪亮的嗓音從手機裡穿透出來。
郇時瑧彎着眉眼笑了笑。
挂斷了電話,亓斯骛罕見的在郇時瑧面前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們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
等他們到了包間,老徐見亓斯骛推開厚重的門側身讓郇時瑧先進來,他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又笑着給郇時瑧拉開椅子:“來來來,小郇過來坐,看看還有什麼想吃的,今兒我請客!”
他把菜單塞到郇時瑧手裡,而旋轉的圓桌上面已經擺了幾道分量不少的菜了。
郇時瑧打字:“這些就可以了,我沒有要加的了,要不問問亓哥想吃什麼?”
亓斯骛被這聲“亓哥”喚得眉眼都揚起了,雖然隻是電子語音,但是效果堪比靈丹妙藥,他方才還郁悶的心一下子恢複了活力。
老徐哈哈大笑着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亓斯骛:“他啊,他啥都能吃。”
能吃醋,能吃苦,也能咽下相思的愁。
三人就動了筷子,都開着車來,誰也沒喝酒就要了一大鍋茶樹菇煲的雞湯。
“小郇啊,你現在是幹什麼工作的啊?”
等吃得差不多,三人也沒急着走,就坐着聊聊天。
郇時瑧打字:“有一些投資,然後自己也畫些畫拿去賣。”
老徐誇贊道:“不得了啊,現在真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咯!欸,說到畫,你知道京江的春季展嗎?小亓他每年都會去逛,你們正好可以約今年一起去看畫展啊!”
他朝亓斯骛努了努嘴巴,示意他争點氣。
郇時瑧笑着打字:“當然可以啊,那要看亓哥有沒有時間。”
“我有時間。”亓斯骛立刻回答,他生怕郇時瑧隻是說來應付老徐的,他緊緊抓住機會快速答道,“我正好要回去一趟,到時候一起出來看畫展吧。”
老徐揶揄地看着亓斯骛,又說:“小亓之前還在畫展相中一幅畫,喜歡得緊,小郇改天可以去他家裡瞧瞧。”
一起去家裡吃個飯喝個小酒,那氣氛到位了表個白,嘿呀,那不就成了?老徐笑出來一臉褶子。
“是嗎?是什麼樣的畫?”
“風景畫,沒有你畫的好看,别聽老徐瞎說。”亓斯骛沒領悟到老徐的好意,反而急着把話題往别處引。
他不希望郇時瑧的畫被拿來比較,不管是傾耳還是郇時瑧,他們都是獨立的,不該被他們一群外行人評頭論足的比較。
等窗外的天都黑了,老徐就差把郇時瑧戶口本上有幾口人都問出來了,但是他的問話又很有分寸和邊界,加上他本人幽默風趣,倒是不至于冷場。
“行了,下次有機會再來玩啊!我先走了!”老徐擺擺手在門口和他們道别。
“我們也回去吧。”
回民宿的路上突然打了兩聲悶雷,到停車場的時候外面下起了雨,而停車場距離民宿的院子還有一小段路。
亓斯骛皺眉看着天,一時半會兒好像沒有停雨的迹象,這夜裡又冷,一直等着也不是辦法。
他拉下外套拉鍊就要把外套脫下來,被郇時瑧抓住了手腕,他單手打字:“你幹什麼?”
“下雨,我們拿外套擋擋。”
郇時瑧沒松開手,繼續打字:“不用,我們快點跑過去就可以了。”
“可是你的助聽器不能沾水。”
“難道區區一個助聽器還沒有你的身體重要嗎?”郇時瑧有些生氣地用力打字。
夜色中,他的雙眼蘊着怒氣。
這是亓斯骛第一次看到他生氣,還是為了他。
舌尖泛起甜意,心髒像被泡在了糖水裡。真好,郇時瑧也是在意和關心他的,這個想法一旦出現,心跳就不可抑制地加快了。
亓斯骛看着他怒氣沖沖的眼睛妥協了:“那好,你把助聽器摘了保護好,我牽着你,然後我們一起快速跑過去。”
郇時瑧這才點點頭。
他摘下了助聽器,耳邊又恢複了一片沉寂。
但是他完全不會害怕,因為有亓斯骛在。
左手被一隻粗糙不平的掌心牢牢牽住,那隻手很大很寬厚,還帶着溫熱的體溫。他發現亓斯骛的體溫一直很高,也不像是發燒那種,就是能在大冬天裡也維持着溫熱的溫度,讓人格外貪念。
肩膀上又環上了一隻胳膊,把他死死攬在懷裡,亓斯骛垂眸看着他的雙眼:“走!”
他們一起跑入雨中,在夜色裡緊緊依偎着奔跑,雨水打在臉頰上,冰冰冷冷的,緊握着的手和心口處卻愈發的熱。
腳下踏出一朵一朵的水花,他們跑過街道,路燈的光蔓延着做出指引;他們跑過花園,院子裡的花左右輕晃着迎接;他們在滴答滴答的雨聲裡跑進了民宿,雨聲驟大,如銀河上傾瀉的瀑布淌進了人間。
從屋檐處垂下一道流動的透明雨簾隔開了兩個世界,一個世界大雨傾盆,一個世界缱绻纏綿,他們并肩在檐下站着,腳下淌了一地的水。
亓斯骛看着郇時瑧,眉鋒處不斷淌落水珠。
忽而,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亓斯骛朗聲大笑着,郇時瑧無聲地彎着唇,誰也沒注意到緊緊牽着的雙手還沒有分開。
院子裡的樹被風雨吹打着發出莎莎的低語,雨點兒落到地面敲擊出滴滴答答的節奏,這是一場獨屬于他們的雨夜奏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