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厭,我想和你談一談。”他笑起來其實更像隻儒雅的狐狸:“勞煩。”
連柏緻從來都是精密盤算的商人,但在面對關于連栖的事情時,他情願退步,哪怕損傷他的既得利益。
現在的場面其實是有些荒唐的,連柏緻談過許多生意,利己者見過,不依不饒者也見過,但和個浪蕩公子哥談話,還是頭一次,若讓助理看到,眼珠子都能瞪出來。
“我們不會虧待你。”
他一一列舉條件:“每個月我們會定期給你打款,你隻需要每天陪陪他,其餘什麼都不用做。以及城南那塊地和城北的項目,我記得你父親想要很久了。”
岑厭掀起眼皮,眸内情緒并未因為這些言論改變。
“這是雙赢的局面,不是嗎?”連柏緻端起茶水,氤氲茶香彌漫開來。
他有信心岑厭會答應。
“過兩天我們會帶小寶搬到蜀苑,希望你能配合小寶治療。”
等了半天,他都沒得到岑厭的回應。連柏緻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接着卻聽岑厭散漫的聲音響起:“我不是早答應了?怎麼,覺得我是會反悔?”
“你付出時間精力,我們理應給你報酬。”連柏緻條理清晰回答。
“不用。”岑厭隻道。
“不用什麼?”
“不用搬到蜀苑。”
岑厭給出一個無比合理且戳中連家夫婦的理由:“他才剛适應這裡沒多久,沒必要搬去個完全陌生的環境。”
他不想連栖靠近岑家。
這句話他沒說出來。
沒什麼原因,就連他自己都不想靠近的地方,就不要帶着連栖去了。
“既然答應你們會陪他,就不會食言。”岑厭靠在牆上,模樣懶懶散散的:“反正我每天時間多得很,什麼地皮項目啊,我不關心也不懂,不用給我。”
“不過……”岑厭話說一半,又讓何屏秋吊起了心。
他笑了聲,似乎覺得眼前的畫面有趣極了,半晌他站直身子,說出的話輕佻,卻讓人覺得他此刻難言的認真:“不信任我嗎?我再怎麼混賬,也不能對個小孩做什麼吧。”
“長得挺可愛的。”岑厭挑了下眉:“我又不是禽獸。”
這下輪到何屏秋無言了。
月色薄冷,連柏緻又簡單确認一番就帶着妻子離開,他們明天會讓人給岑厭簡單收拾間客房出來。但岑厭卻有些睡不着了,他咬了支煙,靠在連栖門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似乎覺得在這裡抽煙,煙味會順着門縫溜進去。
怕把連栖嗆醒,岑厭坐到了三樓的開放露台,火星明明滅滅,他眼皮低垂,順着睫毛壓成道流暢的弧度。
岑厭有些心煩意亂。
他似乎缺少了一段記憶。
無論他怎麼回想,都無法清楚的記起前兩日做了什麼。明明是這樣奇怪的事情,他卻沒覺出半分不對勁,就像設置精密的儀器,每一步程序都在井井有條進行,活生生像有另一個他替他完成了所有事情。
他的記憶像是蒙了層模糊的布,身體機械性在活動着。沒人幫他撕開這塊布,但他也在切切實實體驗着一切。
直到他一覺醒來後,一切又都恢複了原樣。
岑厭撣了撣煙灰,看着煙霧随風卷逝,自暴自棄笑了一聲,心想自己真他媽是瘋子。
怕不是人格分裂了。
到時候連栖的心理醫生來了,一個人得治倆人的活。
想到這兒岑厭樂了,他想連栖黏自己黏這麼緊,怕不是聞着味兒了,跟隻小狗找玩伴一樣,黏黏糊糊就湊上來了,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待在他身邊。
仔細一想,這樣也不錯。
草。
一陣風吹過,岑厭被煙狠狠嗆了一下,清醒過來了。
他想,自己怕不是真病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黑暗中所有感官都出了奇的敏感,借着月光,岑厭看到門口緩緩探出小半張瓷白的臉蛋。
是連栖。
他眨巴兩下眼睛,聲音有些低,大概是怕吵醒别人,因此格外的軟,是少年專屬的音色:“困,陪我睡覺。”
岑厭掐着的煙斷了。
他閉了下眼,感覺自己是真他媽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