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屏秋沒覺出奇怪,倒是連渝定定看了一眼岑厭。
他目光帶着些審視,不需要多言,大抵是同為男人的直覺。連渝眼皮低壓,擡手攬過連栖的肩,連栖這次倒是反應得很快,他茫然眨眨眼,似在詢問為什麼要把他從岑厭身邊拉開。
“小寶願意陪媽媽做飯嗎?”
何屏秋率先破了僵局,她彎眼一笑,朝着連栖伸出手。
岑厭不做聲時臉上沒什麼表情,他站在原地,也不是懶懶散散的站姿,腰杆似天生就筆直。
連栖回頭看他的時候,岑厭也正靜靜回望過來。
“好。”猶豫片刻,連栖覺得這裡的氣氛實在詭異,還是跟着母親一起進了廚房。
食材都很新鮮,連栖洗菜的動作一開始還有些生硬,但很快就熟練起來。他動作幹淨利落,分類整齊地擺放好洗好的蔬果,何屏秋切菜的手頓住了,她偏頭看了一眼連栖。
少年回以她一個腼腆的笑。
不需多言,何屏秋又怎麼會不知道。
從小寄人籬下,她的小寶本該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卻受了那麼多年的苦。
對連栖而言,這些雜活算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自從連栖回到家裡,他們想盡辦法嬌養着,但少年從前遭受的一切也都是真真切切的。
想到這裡,何屏秋眼眶有些發酸。
“沒事寶寶。”她把切好的菜收進盆裡:“你在旁邊看着就好了,剩下交給媽媽就可以。”
連栖點點頭。
“寶寶,你很喜歡林老師嗎?”
何屏秋試探性詢問。
“喜歡。”連栖大方承認了。
“如果請林老師當你的美術老師,你會覺得開心嗎?會不會有其他顧慮?”
不會。
連栖搖搖頭。
“寶寶好棒。”何屏秋由衷誇贊,她簡直要被自己的幼子可愛到暈。
連栖楞楞看向母親,大概沒想到自己這樣也會得到誇獎。
何屏秋摸了摸他的頭。
“這些天多有麻煩。”
連渝皮笑肉不笑,語氣相比從前平和許多。這些天他與岑厭算得上合格的交易夥伴,對方提供給他的信息分毫不差,倒讓連渝抛棄了從前給他套上的固有印象。
但連渝很清楚,岑厭幫他的原因無外乎其他。
他想,就幫了。
若他不想,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管用。
而這個原因,也隻會和連栖有關。
岑易回國,岑家内部如今是亂翻了天。連渝也問過岑厭需不需要幫忙,但對方隻模糊不清地回絕了。
他們摸不清岑厭的底細。
但唯一确定的是,他一定不會傷害連栖。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讓他複學。”
岑厭答非所問,他側了下頭,看向廚房裡乖巧的身影,指節下意識曲了下。
“這周心理醫生會過來一趟,看看小寶的恢複情況。”連渝顯然也很關心,他蹙起眉:“如果小寶恢複的不錯,我們會給他辦轉學,等時機成熟再回學校。”
連栖雖是重生,但這一世的他因為幼時升學遲,也不過剛剛成年,正是讀高三的年紀。
岑厭這時卻不免回憶起上一世那副為人瘋傳的作品。
《囚鳥》。
那副他膩醉在爛泥裡,痛苦到幾近崩潰時,仰頭就能摸到的畫。
那是連栖最為得意的作品。
“好。”岑厭隻道了聲。
他看向連渝:“他很有天賦,他的歸宿不止于此。”
“……”
連渝詫異地望向岑厭,對方神色未變,但字字清晰,說的認真至極。他一時間心情複雜,回應的嗯了一聲。
“放心。”
何屏秋從前就愛研究些吃食,尤其找回連栖以後,她琢磨着幼子的喜好,又鑽研了許許多多的菜譜,恨不得把這些年沒親自下的廚全都在連栖身上找回來。
連栖看愣了,屬實有些誇張,何屏秋做了滿滿當當一桌子菜。
他小聲詢問:“會不會有點多啊。”
“不會啊。”何屏秋把做好的甜點端起來,香甜的氣息彌漫開來,她笑起來格外好看,和連栖很像,都是上唇微揚。
“做的都是寶寶愛吃的,一點都不多。”
連栖被何屏秋推到桌前。
她笑眯眯開口:“過兩天再給寶寶帶禮物。”
連栖手捧到已經被晾的溫熱的湯碗,暖意好似直達心底。他抿了下唇,餘光明亮,四周都是熟悉又溫暖的聲音。
他好開心。
連栖擡起頭,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眼睛在燈光映射下亮晶晶的。
岑厭就站在不遠處。
他指節扣起,輕輕抵在一旁的桌上。
半晌,他也跟着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