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栖對岑厭母親的記憶很少。
唯一的了解來源,就是通過岑厭的口中。
岑厭一條橫亘半張臉的疤痕,壓着眉眼時帶着兇戾,不敢叫人直視,往往有些忽略他生的極好的五官,連栖有時摸着他的臉,想象着生出岑厭的人剛是什麼模樣。
會是溫婉的,還是淩厲的。
但他一無所知。
岑易這個人,嘴巴是真的很毒。
連栖第一次跟着岑厭出面,他手腕上割傷還沒好,纏着厚重的紗布。
岑厭沒有理會他無聲的抗議,即便出門也不允許連栖一個人獨自在家。沒有在意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他給連栖帶上帽子,抱着人走進了大廳。
連栖不喜歡露臉。
岑厭聽到他的要求時,也隻是嗯了聲。
把臉埋在岑厭肩上,他全然被遮擋在男人懷裡。頂着無數人視線,連栖竟産生了一種奇異的安全。
他清楚,無論人有多少。
岑厭都會好好保護着他。
“餓嗎?”岑厭輕問。
不餓。
連栖牽住他伸過來的手指,搖了搖。
他藏在岑厭懷裡,外界的所有聲音好像都短暫隔絕開來,直到一道帶着上挑音調的聲音響起:“岑厭。”
他毫不掩飾惡意:“你真他媽能耐啊,連小情人都養上了。”
“閉嘴。”
岑厭黑沉的眸一掀。
“不會說話可以把嘴縫了。”
“啧。”岑易端起一杯酒,輕輕晃了下:“這麼兇做什麼。”
連栖和岑易接觸的機會很少,岑厭基本每次都會看着他,不允許有人接近半步。
摟着岑厭的手腕露了出來,看到白紗布,岑易目光頓了下。
再更多的事情,連栖已經記不清了。他困倦極了,意識也是朦胧的,回到房間門口時,他才被放下來,頭抵在岑厭胸口上。
“怎麼,舍不得給我看一眼。”
岑易不知什麼時候倚在一旁,連栖茫然偏過頭,正正對上一張和岑厭完全不同的臉。
岑易眯了下眼,看清連栖的臉後,他才笑了下,輕吐出幾個字:“漂亮蠢貨。”
“……”連栖楞了。
他眉眼是不同于岑厭的上揚,整個人都很銳利,在面對岑厭的冷眼,他也依舊笑嘻嘻着。
“倒是品味都差不多。”他懶散極了:“一家人都愛找小情人。”
“餘玉從地裡爬出來都要罵你兩句不争氣的玩意。”
他似還想說什麼,但已經沒機會了。岑厭毫不留情,按住他的頭砸了下去。
“……”
連栖最後是被岑厭抱進屋子的,他攀附着男人的手有些抖,是有些吓到了。岑厭摩挲着他的後頸,掌心的溫度傳遞過去,連栖擡頭看他的時候,他那雙眼睛裡的戾氣早已散去。
隻留着些許柔軟。
“他自己活該。”
岑厭道。
“寶寶别怕。”
連栖沒應聲,隻是楞楞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他輕輕問:“餘玉是誰?”
岑厭壓在連栖脖頸的手指蜷了下,他眼眸垂下來,不知道為什麼,連栖總感覺他現在是有點悲傷的。
但再去看時,他的眼底又恢複了平靜無波的模樣。
“是我的母親。”
從岑厭口中聽來的消息不多,這是連栖頭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岑厭很少把一些陳年往事講給連栖聽,包括他臉上疤痕的來曆,也隻是簡單略過了。但他隻要每次一提起來,連栖都認認真真記得很清楚。
連栖抱着胳膊,支着側臉安靜望着他。
其實他們兩個都不曾參與過對方的過去。
但有時又覺得,隻有現在也是夠的。
待在岑厭身邊,他過了很長一段沒有顧慮的生活。
隻是連栖依舊控制不住的放空,在某些時刻,他覺得岑厭其實和他并沒什麼不同。
就像刻意被他擱到深處的記憶,他不會提及,也不會回憶。
岑厭大概也是有這樣的記憶的。
他隻要提,連栖會去聽。
他不願說,連栖也隻是任由對方擁着他,靠彼此的溫度暖融融。
“她是自殺的。”
沒什麼預兆,岑厭就突然開口了。
“在我父親的房間裡,割腕了。”
連栖瞳仁一縮。
“就在我出事後沒幾天。”
岑厭深深垂下頭,他語氣突然有些疲憊了,連栖試探性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不知過了多久,連栖感覺自己的手腕被輕輕攥住了,那力道很輕,似生怕把他攥疼。一擡眼就對上岑厭一雙漆黑的,沉靜的眼眸。
他輕輕落了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