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棗結結巴巴地應道:“是、是嗎?”
“怎麼,不相信林嘉源是碟仙,還是單純就是不想相信我。”沈灼說這句話的語氣平淡到實在算不上是反問,尾音降得低低的。
樓棗緊繃到茫然的腦袋裡突兀地、不合時宜地闖進一隻小狗。
雙耳耷拉下垂,蓬松的尾巴失落地在地上掃擺,俯趴在地,從喉嚨間委屈地滾出幾聲嗚咽。
一隻,不被主人接納信任的、可憐的小狗。
不等樓棗回應,一張拍立得相紙甩到樓棗面前,是一行十二個人在旅館門口的合影,少年少女們面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氣,微笑看着鏡頭。
然而詭異的是,林雅的身體上被畫了很多代表裂痕的線條,面上的笑被強硬扭曲成了一副悚然的模樣。
不止是她,包括林嘉源在内的所有人身上,都有各種塗鴉,帶着不加掩飾的惡意,像是他們的死亡預告一般。
“拍這張照片是林嘉源的提議,也是在他的房間裡找到的。”沈灼向樓棗解釋,“雖然林嘉源也被人畫了塗鴉,但是他臉上的塗鴉和我們的都不一樣。”
“你看……”他向前走了兩步,想把照片上的問題指給樓棗看。
沈灼的身形比樓棗大上一圈,站在窗前背對着光,臉上神情顯得有些晦暗,更像是陽光下的惡鬼,将投向樓棗的光線都擋得嚴嚴實實的。
跪坐在陰影裡,樓棗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掌心汗淋淋地揪住被角,隻顧着盤算怎麼不動聲色地往另一側床沿挪過去,一點兒也聽不進沈灼在說什麼。
餘光裡看見沈灼突然動了,樓棗忍不住聳着肩往後縮了縮。
湊上來的手猛地頓住。
沈灼好不容易恢複一點的臉色又變得很難看。
“你不信我?”齒縫間擠出來的幾個字淬了寒冰,又像熔了烈焰。
要、要信嗎?
一個兩個的,明明都是玩家,不去獲取隊友的信任,倒是都來管自己這個NPC的看法,真是好沒道理。
難道是因為他作為NPC,手上捏着的那一票特别重要嗎?
沈灼平時和隊友總是吊兒郎當的,可好像從來沒對他有過好臉色,比起一直都好聲好氣的林嘉源——
信他才是腦子有毛病吧!
樓棗簡直要被沈灼這一臉要生啃了自己的模樣吓死了,要不是床闆撐住了顫抖的肩胛,樓棗覺得自己能直接滾到地上去。
顫巍巍地抖動唇瓣,嗫嚅出兩個字:“沒有。”
“行,我也是賤得慌要來管你。”像是被樓棗這副驚懼的模樣刺激,沈灼完全不相信他的話,慢慢直起身子,扯着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他拳頭捏得咯咯響,轉身前還不忘對着樓棗放狠話,“你他媽不是被你自己蠢死的就是給林嘉源弄……”
“艹!”沈灼煩躁地抓了一下頭發,頗有些跳腳的意味指着樓棗,“你他媽被林嘉源弄死好了,你被他弄死我都不會再管你!”
樓棗一臉呆滞地看着沈灼都已經半隻腳邁出房門,又轉身沉着臉大步向自己走過來,吓得眼神渙散,靈魂發飄,潤粉的唇傻愣愣地微張。
這是和自己說不通,要、要來揍他了嗎?
被子突然重重地陷下去,懷裡多了個不明物體,樓棗惶然低頭,發現沈灼朝他丢來一把匕首模樣的道具,刀鞘上封着黃紙,朱砂畫着樓棗看不明白的符印,刀柄上貼心地額外纏了一圈柔軟的布條,隻是白色的毛絨布條和冷銳沉穩的匕首顯得不太相符。
“系統送的,反正給我也沒用,砍個BOSS應該還是很輕松的。”沈灼狀似随意地說道。
刀鞘很輕易就能被拉開,匕首反射冷藍的光,看着價值不菲的樣子。
樓棗眼瞳睜大,系、系統這麼大方的嗎?
“要是碟仙又找上你了,你就用這把匕首,”他語氣變得暴戾,惡狠狠的,“把他摸你腰、掐你屁.股的手紮爛。”
樓棗怔怔盯着沈灼,視線落在他破口大罵的嘴上。
“他要是還敢對你說下流話,你就直接把這個匕首捅他嘴裡……”沈灼的臉慢慢漲紅,聲音卻越來越輕,到最後,他偏過腦袋躲開樓棗的注視,嘴硬道,“我、我才沒擔心你!”
“我就是怕你死了我們——”
“謝謝。”
沈灼遽然噤聲,嘴巴閉緊,連胸口的起伏都停止了。
能夠極限暴力單通逃生遊戲SSS級副本的排行榜玩家,竟然因為NPC的一聲道謝,激動到忘記了呼吸。
樓棗彎了彎濕藍的眼睛,攥着那把對他來說有些壓手腕的鋒利匕首,雖然你又兇又過分,但是。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