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殺了我?啊!說話!”
張明磊不屑的笑了,臉上一副滿不在乎,“我告訴你,我不怕死!有本事你來啊!殺了我啊!你TM當年能被我弄死!我還怕你嗎?!”
據說當獵物束手無策的時候會有兩種反應——引頸就戮或者拼死掙紮,站在獵物的角度,幸存者會把他們的對策當成妙計,把自己搖尾乞憐或虛張聲勢的樣子忘得一幹二淨,而唯一觀看他們醜态的獵手可能并不饑餓,他們更享受這種過程,如果是獵物是他的仇人那就更好了,這種快感,堪比把對方數次淩遲。
女人仍舊是沉默,甚至就連那雙一直盯着他的眼睛都沒眨一下。
張明磊說完艱難的喘了幾口氣,良久女人在他逐漸驚恐的目光裡開口,“我為什麼要殺你?”
男人幾乎是聽到這句話的同時,眼睛不敢置信的迅速圓睜,但很快眼底就是一開始那種自信的神色,“阿涵,我知道,你一定會體諒我的,我做的這一切都是沒辦法,我也不想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期待你和孩子……當年我家裡不同意我和你的事,我還辦了休學想去賺錢養你和寶寶。”
這種話幾乎是信口拈來,對他來說哄騙一個女人是最簡單的事,簡直和喝水呼吸一樣輕松,這些承諾和謊言從來都不會讓他本就沒有的良心痛上哪怕一下。
而被騙的人隻有到吳涵這種地步才能徹底看透這個人,才能透過這些空洞的話看見這男人的本質。
吳涵蹲下,眼睛在男人上方直直看着,“所以你那麼愛我,但還是殺了我?”這句話說得甚至不帶一點情緒起伏,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人在和别人講述一個駭人聽聞的飯後故事。
“是意外……這都是意外!我當時真的是想去拉你的!”
“拉我?”
女人伸手拂過男人上方,手掌收起往前方的空氣一推,“是這樣拉的?”
張明磊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喉嚨裡一系列辯解被噎了回去。
“是……是意外,我沒想到會把你推下去。”
女人微微合上眼,她還記得那天被張明磊叫出去時是如何滿懷期待,她曾經無比信任眼前這個男人,也對他們未出世的孩子充滿了愛,雖然她自己當時也不過是個高中生,也還是一個需要家庭照顧的孩子,不過她不在意賭上自己的未來,因為她真的相信這個男人會陪她去面對一切,去迎接這個小生命,去組建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熱愛自己的家庭。
青春期時的吳涵是個在普通不過的女孩,扔在一個不大不小的班級裡也是最會被大家忽視的一個——學習吊車尾,家境也不好,長得毫無亮點,即使是在所謂最美好的年紀,她也從來沒覺得自己的生活和美好扯得上關系,可怕的不是她的條件如何,而是她在短短十幾年裡建立起來的屬于自己的認知。
過去的生活給她的記憶并不美好,父親的狂躁,母親的怯懦讓她逐漸封閉自我,但封閉起來的孩子又太小,不能自我向内探索,缺失的關懷不但沒有在學校裡補上,反而因為養成的謹小慎微和察言觀色成為了同學們欺負和戲耍的對象。
再又一次的校園霸淩後,班主任終于在一個同學說漏嘴的話裡發現了端倪,順藤摸瓜查清了整件事情,可最後面對衆多霸淩者的道歉時,劉雲卻感受到難以言說的恐懼,心髒砰砰狂跳,甚至超過被他們抓住頭發砸向洗漱台時對死亡的恐懼。
她害怕
害怕後續的折磨,害怕慘烈的報複,害怕同學們看向她時更加冷漠地表情。
即使身處象牙塔,她也并不相信自己身處的是一個可以談公平、對錯和善惡的地方,她是弱者,沒有一個人能保護好她免受上位者的欺壓,老師的幫助,對她來說甚至不如其他同學在自己被欺負時的回避。
而這個人,吳涵睜開眼,不含感情的眼冷漠的掃視着面前這個畏懼自己的怯懦男人,居然會有一個人能夠在自己那種情況下不留餘地的踩上一腳。
雖然她從來沒有相信過人性是本善的,但還是不相信真的會有這種處心積慮的單純的惡。
于是在轉學後,被又一次推進了一個更可怕的深淵。
“阿涵”
“阿涵”
記憶中的人在眼前又一次喊出自己的名字,真真切切的告訴自己,過去經曆的事情,被欺騙,被深愛的人,無比相信的人,被甘願賭上未來的人,戲耍了。
來自地獄的鬼魅喚着你的名字,他以所謂的愛為誘餌引導你再次愚蠢的跌進你作繭自縛的騙局。
甚至是一場從一開始就是帶着惡意的,被男人已經定下結局的欺騙。
……
“我說我不想殺你”
吳涵擡眸看向狼狽祈求的男人,眼中灰暗仿若巨大火災後燒盡的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