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啊?”
他的聲音被梗在喉嚨口,少年拼命張大嘴,血水不止染紅了白衣,甚至面前的地上都是粘稠的血液,但他仍然持續着,含糊的話斷斷續續。
少年雙眼處的白布随着說話不斷有血液滲出,而少年面對着他就好像在血洞裡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正死死盯住宋尋!
“我恨……你!”
……
随後四周白霧散去,他看見那個白衣少年的四肢竟被用拇指粗的利箭狠狠釘在那棵槐樹上!
鮮血從他的口鼻和手腳上的傷口上不斷流出,粗粝的樹皮竟然被死死釘在上面的橫貫利箭射穿,少年原本俊朗的臉上是一片死寂的慘白,覆蓋在雙眼上的絹布已經被撤掉,隻有兩個血洞駭然的滴血……
而他一動不動,就像是沒了生氣。
四周逐漸傳來孩童稚氣的聲音,聲音由遠及近,似乎是在唱歌,歌曲的曲調那麼熟悉,宋尋仔細一聽竟然就是剛才阿槐給他唱的!
隻不過這次的歌詞宋尋聽得一清二楚——
“親兄弟,分陰陽,同胎出,魂同向”
“斷其手,折其腰,削耳剜眼舌五髒”
“親弟死,兄長嘗……凡胎褪,殺神現”
恍惚間眼前竟有衆人圍繞,“童謠”唱罷衆人紛紛跪地叩拜,那些懵懂不知曲中含義的稚童也被身邊的大人帶着跪了一地。
至陰的引魂曲被最懵懂的孩童吟唱,為最強大邪惡的殺神誕生,舉辦了最完美的迎接儀式!
“無上的無恙神啊!衆人齊齊磕頭,陰森壓抑的天幕下,竟是詭異的祭祀禮,他們上身無比虔誠的緊緊趴附在地,口中念念有詞,“純潔的無盡天,釁骨雙生,虔真俯首——願無盡天降神于此——”
一名為首的老者從一邊的祭台下篝火中拿起熊熊燃燒的火把,緩步登上釘刺着餘槐的槐樹旁的祭台,對着衆人振臂高呼,“雙生不祥,去弟留兄,啖肉吸髓,滅性養鬼,鬼魅不死,身形為器,一身二魂,殺神降世!”
無數高舉的火把刺破濃稠的白色霧氣,宋尋看清老者身披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皮料外披,單看材料和顔色在火光下格外質樸就好像是一直簡樸耕耘的田舍翁随意荷鋤歸披上的破舊外裳,但而其四角卻墜挂着五色繩結精細編制而成的流蘇,不似随意而成。
這件祭祀所穿的祭服他曾經在一本記錄術法傳聞的書中見過,似乎是在某個考古隊深入與世隔絕的深山,卻意外在層層山澗後尋到一處世外桃源。
桃源不但民風淳樸,生活在此的人們也都閑适富足,讓當時的考察團隊大吃一驚,竟然能有不依靠着現代科技完全避世而居的人,在沒有現代知識和設備的輔助下竟然可以做到自給自足,就連那些感染性極強的疫病都能幸運的躲過!
科考隊驚訝之餘也對這個部族産生了極大的興趣,于是決定留在此地進行記錄研究,一開始他們懷擔心會不會被當地的人拒絕,畢竟以他們的眼界恐怕難以理解科研的意義,對他們而言,就是在自己世世代代生存的家園出現了一群陌生的人——這種行為很容易就會被認為是一種威脅。
不過現實居然和他們想的截然相反,部族的人們居然直接表達出了對他們想法的肯定,而且科研人員驚喜的發現,部族的常用語居然和當地慣用的方言相差不多,因為隊裡有一個當地的向導,他們的交流也變得暢通無阻。
居民們不但熱情的接納了他們,而且還為他們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歡迎會,雜志特意描寫了場面的宏大和異族信仰的虔誠——在歡迎會的開始,他們請出了族群裡世世代代信奉的神明,一顆坐落于村口的古槐樹,并在樹前的祭台上參拜禱告,記錄人還特意拍下了一張族長祭祀穿的傳統服飾。
古槐、祭台、祭服……
這些信息都一一對上,按照記載眼前的不過是記錄中平淡文字三言兩語記載的祭天……隻不過現實根本不同于記錄中的莊嚴神聖,在他眼前的是畸形的慕神,邪性的飼神。
以生靈祭祀天地!以任意殺生顯示供奉的虔誠慷慨!
老者念詞完畢,神情嚴肅端起一邊的祭台上的酒碗,灌了一口後猛地對着火焰噴出,随着酒液噴濺,火焰登時躍起形成一道火柱!
似乎是猜到了他接下來的動作,宋尋想要沖上去阻止但卻發現自己卻根本動彈不得,雙腳仿佛生根般固定在原地,而他隻能眼睜睜看着族長從身側抽出一把彎刀,上面刻印着繁複精巧的異族紋樣,通體銀白。
老者面無表情的走到昏迷的餘桐身前,利落手起刀落銀刃入肉,随着悶聲血肉割裂——而後柄在老人手裡狠狠攪動,鮮紅血液沿着刀柄流過……滴在地上。
鮮紅與陰寒的銀刃形成刺眼的對比。
極度劇烈以至于讓人清醒,餘桐從昏迷中驚醒,痛苦使他不斷掙紮但整個人又因稍微的動作而牽引到身上被刺傷的傷口,四肢傷口都不緻命,但每處傷都狠狠洞穿肌肉而避開血管,每一次細微的拉扯都有少量血水擠出,他整個人被強烈的痛感折磨的難以控制的顫抖。
老者和衆人的過分冷靜與一側的餘槐形成詭異的平衡,他們視若無睹的虔誠等待着,等待着“神”的預告。
“……”
宋尋跪在地上,雙手無力的支撐着搖搖欲墜的上身,他腳下松動後就一早嘗試着沖上去阻止,但眼前隻是白色霧氣中的幻境,他手指剛一觸碰就直接穿過那層水霧,根本阻止不能那場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