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還是他和步彤,隻有兩個人。
遊戲機買了,時渝結賬的時候眼都不眨,輕而易舉地交出整個暑假賺來的資金。
店員給配了一堆遊戲,他照單全收。
步彤在意識裡看着,眨眼感慨:“他是真舍得。”
時渝拎着遊戲機回家了,特地出門是為了步彤,他還是想讓步彤開心。
和他生氣鬧别扭都可以,但他希望步彤高興,就像一直印在他心底的那個鬼臉表情,意氣風發。
卧室暖燈亮起,燈光透出窗外,破敗的外牆增添了分平靜的溫馨。
時渝插上遊戲卡,開機。
步彤沒出聲,假裝不在意。
少年靠在椅子上,神情淡淡的,目光放在花花綠綠的遊戲界面:“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類型,店員推薦的我都買了。”他低着頭,有點期盼,“出來玩玩看?”
步彤沒理他。
他是個遊戲主播,在時渝在店面挑遊戲機時就想到對方要幹什麼,不得不說少年的舉動正中下懷。
他手癢:“我想出去玩遊戲。”
系統跳下來撲頭蓋臉砸在他面龐上:“不,你不想。”
還是沒有回應,時渝拿着遊戲機,睫毛微顫,眸色烏黑泯滅期望後殘留一片灰冷。
假的,都是假的。
他怎麼可能不在意,他想的要瘋了。
想聽見對方的聲音,想感知對方的存在,想在對方的注視下付出報酬。
而不是一個人在演獨角戲。
表演者失去了唯一的觀衆,舞台上的戲劇還沒落幕,幕布遮不住演員偏執蓬勃充滿欲望的眷戀。
步彤記得家裡沒那麼多鏡子,陽台上,客廳裡,卧室中,他奇怪的掃視一圈,認定了是時渝後來添上的。
鏡子買回時,那天是周六,擺放廢了些時間,時渝找到馬克筆的時候已是傍晚了。
家裡沒開燈,夕陽餘晖透過窗戶斜灑進來,昏暗下卧室客廳鍍上層亮晃晃金光,鏡子捕捉落日暮光,邊緣折射出彩虹。
室内安靜。
鏡子前少年背着光,模糊面容,日光在他身後散開,白色襯衫透出點暖黃,勾勒出藏在衣服内的身形。
時渝拿着筆,呼吸打在鏡面,鼻尖近乎貼緊冰涼玻璃,心跳律動通過觸碰鏡子表面的指尖連接隔着玻璃的兩道身影。
鏡子反射心跳節奏被時渝觸摸感受,那一瞬間,他幾乎覺得鏡子裡的人也是愛他的,為他心動。
鏡中少年面色蒼白,是時渝的臉。
他擡起手,馬克筆在玻璃上留下筆墨痕迹,時渝呼吸平穩,表情虔誠的,像是懷着愛意追逐紅日的信徒,一筆一劃用那銘記于心的鬼臉表情覆蓋住自己的臉。
光潔鏡面上勾勒出圖案。
走進由扭曲愛意構築的死胡同的時渝,滿懷期望的渴求日光照亮黑暗,讓微光眷顧角落腐朽的青苔,隻要一點,它就能向陽而生。
它因烈日帶來的灼熱影子在潮濕下腐爛,它生于陰涼,卻仍需要太陽。
時渝這樣的人,隻要感受到溫度,便會一直追逐。
鏡子布滿房間,反射夕陽将客廳卧室襯得透亮,每一面鏡子都刻上時渝信仰的圖案,每一筆都飽含他刻骨的偏執。
就算步彤不出現,他也要讓對方注視自己。
兩人角色颠倒,曾經隐藏在陰暗角落的攝像頭化作日晖下的鏡子,他将自己暴露在無人相望的舞台中央。
時渝沉默地叫嚣着吸引他唯一的觀衆。
步彤為這種無聲的宣洩感到心驚,沉重的感情壓得他喘不過氣,有那麼一瞬間他為對方感到不值。
愛上自己,本身就是可悲的,他給不出回應,算不得好人。
步彤開口時,對直面對方情感的舉動感到退卻,他緩了下:“時渝,其實你不用這樣,我……”
時渝感覺很久沒聽見步彤的聲音了,他指尖摸上鏡面的圖案,發散瞳孔,尋求曾經窺見的真實一角,聲音微啞:“你終于和我說話了。”他打斷步彤。
步彤的出現更讓他覺得自己正确。
步彤隻要存在,他就充滿耐心,哄着等着對方走向他。
步彤看着他有些愕然:“……你瘋了。”瘋得讓人心驚,欲望沖出表面。
少年回憶着記憶中的對方模樣,微微勾起唇角,鏡子裡的人在鬼臉表情下尋找曾經的影子,時渝看見他了:“沒有。”他沒有一刻比現在還要清醒。
他在虛無中尋找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