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街道兩邊暈起昏黃的燈火,鋪子上皆挂上盞盞紅燈,是逢盛會,人間熙熙攘攘,周遭哄鬧,各式雜耍賣藝引去人大半目光。
步彤被三碗藥水治好大半毛病,終于騰出閑心來好好逛一場這廟會。
段禦清在他身側,始終将視線擱在他身上,青年側臉在萬千燈火下盈出冷玉般的白皙,映着光,眸子成了通透的琥珀色,被笑意描了眉眼。
兩人走在街道中央,在皆鄭重打扮的百姓映襯下,顯得不是那麼突兀,孩子手持燈籠,在他們身邊穿梭追逐,留下笑聲。
步彤回頭,一團粉色影子突然靠過來,手裡拿着花燈,含着手指,眼神炯炯:“哥哥,你剛剛是在看我的花燈嗎?”
步彤俯身,揉了揉她的頭,小團子往後一躲,他的手落了個空。
小團子表情一本正經,扳着張臉:“我剛梳好的發髻可不能被你揉亂了。”
步彤失笑,撥弄了下她發髻上的流蘇,鍊子在小姑娘耳邊搖曳,他道:“是嗎?可已經亂了怎麼辦。”
粉團子臉皺在一起,扶住耳邊的流蘇,嚴肅道:“那你得替我重新梳了,我還要去見對門的楊哥哥呢。”
小小年紀,說話故作老成,步彤被逗得樂不可支,段禦清就在旁邊等着他哄孩子。
青年同小姑娘交談時,放松的姿态分外少見,說話尾調都拉長音,顯出點好笑。
片刻下來,青年便和孩子打成一團,粉團子慷慨大方地将手中花燈塞給步彤。
步彤眉眼間稍顯詫異,面上笑意更盛,他剛要推脫,小姑娘就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楊哥哥會替我梳好的?”
青年隻好将花燈攥在手中,将一身白衣照得通紅:“當然是真的。”
粉團子滿意地跑了,步彤站起身,注意到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男人,見他稍有失神,問道:“怎麼了?”
段禦清不知想到何處,被青年叫回神,才發現小姑娘已經離開,他眼中壓着點深沉:“你喜歡孩子?”
步彤有些被問住了,他其實對小孩子不感興趣,平時極少遇到,隻是孩童身上的純真在世間少見。
遇見了,就顯得突出,他對小孩子提不起恨,說到底還是天真才無辜。
步彤唇邊笑意散了些,提起花燈,兔子模樣的燈籠在他手中轉動,“還行,說不上讨厭。”
“嗯。”
段禦清恢複如常,語氣平靜,眼中蘊着暗光,晦暗不明,之後的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耳邊樂聲愈發嘈雜,步彤順着人流就被擠進人堆裡,周邊的人圍着中央搭好的小樓,神情狂熱,仰頭,翹首以盼。
四周人頭攢動,步彤前後都貼着人,動作都愈發困難。
步彤被擠得呼吸稍顯困難,扯住袖子就往後退去,轉頭才發現一直跟在身側的男人早就失去蹤影。
步彤不明所以:“他人呢?”
系統:“哦,剛才人太多,擠丢了吧,誰叫你光顧着看熱鬧。”
步彤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麼不提醒我。”語氣兇巴巴的。
系統輕蔑的冷笑道:“反正他等下就能找到你,急什麼。”
步彤已經退到人群邊緣了,正準備默默走人。
突然人聲沸騰,原本守在周邊看熱鬧的人一擁而上,又将青年圍住,步彤被迫塞進人群,被樓上的金光晃了眼睛。
好大的金繡球。
芙蓉面,牡丹衣,含笑佳人登高樓。
檐下青鈴作響,清脆的聲音傳透四周,彤紅金邊燈籠下交綴絲帶,引着燈火閃爍,迷離的現出人影。
樓下的人群更沸騰了,一個挨着一個向前擠去。
步彤被兩邊人夾住無法動彈,連身後馬尾都被扯掉發帶,鋪在背後,他艱難擡頭,對上一雙杏眼。
下一刻,那顆金繡球朝他撲面砸來,飛速逼近的金球越發刺眼,直到要貼到步彤面上,他才發覺那顆繡球到底有多大。
他茫然地舉起手擋住臉,金繡球兜頭砸下,身邊的人四下散去,瞬間騰出片空地,觀察這個幸運之子。
步彤隻覺得眼前一黑,腦中空白,仰身摔在地上。
離他最近的人見狀大叫:“他被楊小姐的繡球砸暈了!”
樓上的侍衛已經下來了,有條不紊的避開人群圍住地上的白衣公子,楊小姐跑下樓,有些不知所措。
百姓見楊小姐下樓,瞬間騷動起來,楊道雪闆着臉,掃視四周,人群被她的氣勢震住,鴉雀無聲,全場靜默。
楊道雪撥開侍衛,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撿起金繡球:“擡回府,找個大夫給他瞧瞧。”
侍衛将青年夾起,跟在少女身後,樓下衆人隻好眼睜睜望着他們離去。
另一邊段禦清思緒混亂,走着走着就在一處攤位旁駐足。
男人神情淡淡的,視線恍惚中不自覺拿起台子上那根竹枝狀的碧玉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