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正中跪着衣衫褴褛的流浪漢,不停用額頭撞擊空無一物的神龛,那人轉過頭,額頭血肉模糊,米白的頭骨沾染泥土。
陸離低頭看向登山包旅行社統一配發的絲巾,流浪漢髒兮兮的胳膊上纏繞着同款,隻是顔色陳舊發白。
身後刮起一陣強風,門發出生澀的呻吟,重重關上。
同行者壓低聲音讨論,勉強能分辨出關門殺、上一個輪回、強制檢定等陌生詞語。
他們抄起登山杖埋伏在門的兩側,雙腿顫抖,畏手畏腳,不時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見。
撥開藤蔓的手傳來粘膩的觸感,陸離定睛一看,擋住去路的分明是從牆頭垂落的血管。
一睜眼一閉眼的功夫,流浪漢佝偻的身體四足并用,瞬間沖出正殿,直奔他們的位置。
陸離:?
本能先于思考,他抽出登山杖,鉚足勁掄向危險。
破風聲唰過,抽碎遮掩視線的血管藤蔓,手杖末端精準擊中軀幹。
獸類遭到重創的尖叫聲刺痛耳膜。
沒有血管,沒有露出頭骨的流浪漢,地上隻有藤蔓枝條和渾身爬滿寄生蟲的野生小動物屍體。
陸離滿意點頭。
根據他行走諸多遺迹的經驗,所有蹊跷事都可以甩鍋給幻覺,而且指南已經提示瘴氣的存在,做為開放的景點,會有相應的預案,否則遊客出事能賠死旅行團,問題不大。
同行者臉色蒼白,一副劫後餘生的疲憊,看到他提起登山包翻找,露出期待的表情。
直到陸離拿出一瓶裝得滿當當的藥。
同行者:……
好意無人領受,陸離不強求,仔細研究說明書,放棄加大藥量根除幻覺的想法。
無所謂,旅行結束正好入住精神病院療養。
返回的大門堵死,同行者合力沒能撞開。
有空旅遊,也不缺這點時間,陸離沒理會對着門罵罵咧咧的同行者,進入正殿。
望着野廟與夢中神殿迥異的裝飾風格,陸離有些失望。
這裡沒有他找尋的神明。
室内陰暗潮濕,牆壁刻滿叙事雕刻,青苔過于厚重一時難以分辨,他打開手電筒,挨個拍照留存。
他晃了一圈,最終将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神龛。
原本擺放神像的位置空了一塊,陳年落灰上長出的苔藓比其他位置薄,遠遠晚于野廟荒廢的年代,應該是近些年才被後來的人取走。
基座偏小,隻能放得下幼童大小的神像。
繞着正殿逛一圈,沒有别的出口。
同行者不信邪,又不敢貿然踏入正殿,繞着院牆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
行程兩個小時,此時尚未過半,陸離不疾不徐的鋪好坐墊,就着吸吸果凍欣賞拍攝的素材,下意識揣摩甲方想要的效果,如何融入作品集等等等問題。
他這才想起來卡裡躺着上千萬,這輩子基本可以和工作永别了。
照片一張張劃過,陸離餘光隐約捕捉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探出腦袋,又迅速縮回。
是正殿門的方向,黑影大概有成年人的一半高度。
同行者們無功而返,灰溜溜的向他請示下一步的行動。
陸離自動把請求翻譯成阿巴阿巴阿巴,在所有人進入前,他指了指石墩,示意他們搬起石墩擋在門檻。
同行人:“這是?”
等所有人邁入大殿,門開二度,像是被某種力量推動,砰得一聲合攏,力氣之大撞飛了石墩子。
萬幸有石墩子卡住,留了一道足夠通行的縫。
“我靠,我怎麼沒想到!”王浩然瞪大眼睛,猛得一拍腦袋,“大佬,接下來呢?”
“神龛前,有風。”
得到指示的同行者大喜過望。
摸索一會,費力把木制神龛推到一邊,現出半個人高的破洞,洞内黑漆漆的,一路向下,不知通往何方。
洞口送來清涼夾雜馥郁響起的微風,邀請他們進去一探究竟。
陸離掏出打火機。
溫暖的火光瞬間照亮狹小的空間。
點亮、熄滅。
點亮、熄滅。
點亮、熄滅。
其實早在第一次熄滅陸離立馬意識到此路不通,後面兩下純屬惡趣味,想試探他們的反應。
果然,神色驚惶的同行遊客雙腿發軟,一屁股拍在地上,滿口完了完了這次死定了。
在衆人探究的目光中,陸離擰開果凍,嘬嘬嘬。
橙子味果凍清爽解暑,他後悔隻拿了一包。
[哈哈哈哈哈,新人是有點幽默細胞在身上的。]
[笑死,樂。]
[禮物信息:玩家張三打賞666*1]
[搞什麼?沈嘉獻帶進來的人這麼拉胯,丢人現眼!]
[需要炮灰充數嘛,開局死完也無所謂。]
[嘶,正常情況下不應該借機弄死一批人,不拿人頭獻祭到後面會吃大虧的。]
[管他呢,有節目效果就行。]
王浩然察覺到他的意猶未盡,忙貢獻出登山包裡的食物,任他挑選。
陸離掃視一眼,他們攜帶的吃食本就不多,還盡是些牛肉條壓縮餅幹之類的高熱量應急食品。
陸離勉強拿走一包香辣小魚幹。
巴結不成,王浩然難掩失望。
陸離看看時間,估摸該回程了,手指向矮牆和蒙着雨布的方木堆。
“翻牆。”
領頭人停下動作,不确定的重複道:“翻、翻牆?”
陸離坦然點頭。
領頭人看向洞口,又看向他确認:“可那邊才是通關路線。”
“誰規定的?”
領頭人作恍然大悟狀,聚集同伴嘀嘀咕咕着商議,諸如什麼沒破壞建築、沒對神不敬、沒違反規則。
陸離完全不懂他們究竟恍然大悟到什麼,但樂得坐看免費勞動力一二三四積極幫忙搭梯子,以他們幹活的效率,仿佛正殿會吃人,不肯在廟裡多待一秒。
同行者中有人不信邪,腰上綁着繩子進入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