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夢。
丹賦聖看着自己腳下被血染紅的土地:“一遍一遍地挖自己傷口麼?”
他擡起頭,面前堆積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
丹賦聖能看到他們浮腫扭曲的面龐。
“不挖會忘的。”
“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會忘的。”那聲音很幹澀。
“哦,挺好。”丹賦聖蹲在一具屍體前,“你是個念舊的孩子。”他誇贊。
“那你呢?”那聲音問丹賦聖,“你都忘了嗎?”
“沒忘!怎麼可能忘!”丹賦聖就地坐下,“我記得清清楚楚!就說我那破師父,你知道現在的人都是怎麼塑造他的嗎?那漂亮的長相,柔美的姿态,看着跟魔族一樣!”
“那老東西身高快兩米了,健碩有力。他們硬造謠說我比我師父高半個腦袋,你說荒不荒唐?”丹賦聖抱怨。
“夠了!”那聲音打斷他,“我受夠了你的裝腔作勢!”
丹賦聖哦了一聲:“抱歉,我年紀大。你懂的,上了年紀的人就是容易話多,我和我們武術團的人就挺聊得來的,他們話也多,他們喜歡聊自己的孩子和……”
“我說!夠了!!”那聲音更大。
丹賦聖閉上嘴。
他沉默了好半天,結果那聲音壓根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所以你是打算跟我耗下去?”丹賦聖看向天空,“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法子隐藏了你自己的行蹤……嘛,也不算難猜。這個世界上能壓制我的隻有兩樣東西,天魔刀和鎮魔鎖,鎮魔鎖在我那個呆子師弟手上,天魔刀?”
沒有人回應他。
“你不會指望用這些血腥的畫面讓我良心發現吧?”丹賦聖覺得這場夢境之中的丹烈太過天真,“讓我重新燃起仇恨,然後舉刀向人類?”
“不可能的。”丹賦聖輕聲說,“你改變不了我啊。”
“忘了說,在被流放的那一千年裡,我的經曆相當跌宕。”丹賦聖撐着自己的腦袋,“如果不是你找上門,我估計要連你一起忘了。”
“丹賦聖!!”那聲音嘶吼。
丹賦聖呦了一聲:“不叫我陛下了?”
“你把我們扔了?!”
“你把我們扔下了?!!”
“别把我說得那麼殘忍,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永遠和你們在一起。”丹賦聖起身,他走向自己曾經撿到那個孩子的地方。
那是一塊石磚,丹賦聖掀開石磚,磚底下是個貼滿符咒的洞。
他做了十幾次夢,他明明知道那個孩子的藏身之處,但他就是懶得找。
那個孩子滿臉淚痕,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如果你硬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丹賦聖重新把石闆蓋了回去,“是啊,我抛棄你們了。”
瞬間,夢境消失。
丹賦聖被趕回了現實。
他睜開眼就看到了晨歸的臉。
晨歸在觀察他,湊得很近。
“你會吓到你師兄的。”丹賦聖把晨歸的臉推開。
“你為什麼不睡了?”晨歸問他。
“做噩夢。”丹賦聖翻了個身,閉眼準備繼續睡,這次應該不會有奇怪的夢境了。
“那你還能睡得着嗎?”晨歸伸手重新把他翻了過來。
丹賦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睡着,但他很肯定現在晨歸不想讓他睡。
好師兄丹賦聖坐起身:“你想問什麼?”
“你做了什麼樣的噩夢?”晨歸緊緊盯着丹賦聖的雙眼。
丹賦聖把夢裡發生的事講述了出來。
晨歸不解:“這對你來說是噩夢?”
“有死人诶!”丹賦聖音調上揚,“我都能聞到腐臭味!”
“那也不算,你什麼味道沒聞過?”晨歸抿唇,“你是不是夢到師父了?”
“哈?”
“夢到師父了,所以才是噩夢。”晨歸不認為血腥的場景能吓到丹賦聖這個魔主。
“你不要擅自給我貼多愁善感的标簽。”丹賦聖把手枕在腦後。
晨歸哦了一聲。
丹賦聖被他翻過來之後也沒再轉身,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盯着天花闆。
過了好半天,丹賦聖嘶了一聲:“不行,我可能還真有點兒多愁善感。”
“你夢到師父他們了?”晨歸湊得更近。
“沒,我從沒夢到過師父。”丹賦聖搖頭。
丹賦聖抿唇琢磨:“你說我是不是特别忘恩負義?”
“确實。”晨歸認同了丹賦聖對他自己的判斷。
丹賦聖撐起上半身,他盯着晨歸看。
盯了半天之後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算了,我跟你聊什麼天呢?你本來就不是會說話的人。”
“那你是因為我不會說話才走的嗎?”晨歸忽然問。
“走去哪兒?”
“去曆練,然後就不回來了。”晨歸輕聲說,“師姐死了,師父閉關。你是覺得沒意思才不回來的嗎?”
那年丹賦聖修為大成,隻有晨歸去為這位師兄送行。
丹賦聖給了他一個擁抱,晨歸不喜歡這類親密接觸,但丹賦聖總是這樣,他壓根不管晨歸自不自在。
松開晨歸後,丹賦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丹賦聖說他要把五國的人文風俗記錄成冊,給晨歸帶回來。
“哦!對哦!”丹賦聖聽着晨歸的講述,他想起這件事了,他确實答應過。
晨歸繼續說:“我再得到你的消息時,你已經是魔主了。”
“是嗎?我沒給你和師父傳遞消息嗎?不能吧!”丹賦聖是真不記得了,他那段時間過得挺混亂的。
“沒有。”晨歸搖頭。
丹賦聖難得開始反思自己了:“那我現在給你送個禮物?”
“我不要。”晨歸環胸往牆角退。
他的心情應該很複雜,因為他沒注意到床下酣睡的玉獒,他的鞋踩在了玉獒的尾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