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聲音很雜亂,模糊的好像有一層玻璃罩阻隔着,眼前有一片白光但怎麼用力也睜不開眼。突然,一個穿着黑色皮衣的背影出現在面前,那人沒有轉身,隻是邁着長腿漫不經心的走着,李解榮快步跟上去,卻怎麼也追不上,明明是平坦的地面,此時像突然隆起了一塊,絆住了腳步。
撐在地面上的李解榮,仰着腦袋,泣不成聲的朝着人影喊去“岩生!等等我!”
那人并沒有回頭,依舊漫不經心的走着,揮動在身側的手臂,依稀可見袖口下的白骨,李解榮爬着起身又再次跌倒,充滿淚水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人離開的方向。
“怎麼還不醒啊。”聞質小心的擦去李解榮眼角的淚花,淚水透過紙巾濕潤了指尖,慌亂的換了一張紙重新擦拭。
“這個是從岩生身上取下的遺物,以及後面修複的錄音,到時候麻煩你交給他。”
複泉青接過遞來的東西,其中一張照片很顯眼,相片的背面還殘留着棕紅的血漬,正面是一對父母和一個孩子的合影。
“诶,這不是李解榮的照片嗎?”聞質拿過照片對光仔細觀察,上面模糊的水漬已經消失了,人像也比之前清楚。
複泉青沒管這些細節,接替聞質的位置坐着,戴上耳機将修複的錄音打開,沉默的片刻,隻見複泉青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着,幾次要放下耳機又掙紮的放棄,眸色漸沉,随着耳機裡求生的喘息陡然停下,狠狠的拔下耳機線,淡灰色的瞳色冰冷至極,遠眺遠處的城西森林出神。
“我先出去一下,李解榮醒來叫我。”複泉青關上病房的門,打開手機的通訊頁面。
“…父親…我有件事麻煩您。”
電話被接起,裡面傳來雄渾的聲音“有事情才想起來找我,不是一直嚷嚷着長大了獨立了嗎?”
複泉青應和了幾句,直切主題“您對這次上京的軍火私運事件應該略有耳聞,其中張總的兄弟張範已經被抓獲,我想要……”
“呵,這點小事你都搞不定”複子龍不耐的放下電話“這次算了,明年就回來跟着我做事,你在那胡鬧的事已經傳到我耳朵裡了!知道這聽着有多難聽嗎。”
拳頭抵着牆壁,突出的指骨磨出血絲“好的,今年過完我就會回來。”
聞質:醒了
收到消息的複泉青捏着錄音機走進房間,感受到對方投來的視線,手有千斤鐵拉着一般提不起來“這個,岩生的錄音。”
李解榮沉默的接過,連帶着那件破損的皮衣和照片放在抽屜裡“先帶我去看岩吧。”沙啞的聲音顯得沉重、凄涼。
停屍間的冷氣沁入人骨髓,聞質下意識的搓着手臂,合好李解榮的領口“冷嗎?”
黑色柔順的短發乖巧的搖着,李解榮看着安靜躺在櫃子裡的岩生,沒有任何表情像張空白的白紙,一向嚣張的斷眉和鳳眼都被慘白的膚色壓着失去色彩“你們先出去吧,我在這待一會兒。”
聞質倔強的呆在原地“我們陪着你…”還沒有說完就被複泉青一記眼刀拉走了。
李解榮靠着一排櫃子滑落在地上,漆黑的瞳仁呆滞的轉向櫃子裡的人,低聲的呢喃被冷氣冰凍在半空,“岩生,我來晚了,對不起……”
這一晚,李解榮都坐在冰冷的地闆上,腦子被一大團充水海綿填塞着,發脹發麻沒有任何想法。清晨的第一縷曙光順着門縫照了進來,李解榮擡着僵硬失去知覺的腿,顫顫巍巍的站起,轉身回頭“我走了,你不要想我。”
後面幾天,李解榮就像失去魂魄的提線娃娃,火化、葬禮全全負責,沒有表情沒有悲喜,在人群中格外突兀。
張疾早就看對方這副樣子不爽了,揪着李解榮的領口,瞪着血紅的眼睛質問面前這個薄情寡義的人“都是因為你!不是你老大怎麼會死,你怎麼有臉在這,啊!”
見對方默不作聲的轉頭,張疾推開旁人的阻撓,咆哮着“怎麼死的不是你啊,事情由你而起,躺下裡面的不應該是你嗎!”,擡眼撞入的是無悲無喜的眼瞳,凄涼和悲痛在裡面翻湧,張疾的怔住,嘴巴還維持着張開的狀态,順從被人拖走。
從遠處趕來的聞質後怕的将人扶到遠處的位置上,擔憂的看着面前的人似乎吓傻了一般呆呆愣愣的“下次遇到這種瘋子直接離的遠一點,岩生的死不怪你。”
李解榮牽強的扯着嘴角“嗯,别擔心我沒事,快下葬了,那裡忙我先走了。”
聞質握住從身邊擦身而過的手“我陪你去。”
陽光很明媚,灑在新建的墓碑上,讓冰冷的深灰色都柔和了不少,照片上的岩生一如既往的頂着不可一世的表情,李解榮是最後幾個走的,一個身着黑色西裝的人徑直走了過去。
聞質防備的擋在前面,警惕的看着來人。
“這個是岩先生的遺囑,早在3年前他就陸續在我這增添财産,您看一下有沒有問題,沒問題我們今天就可以簽字。”王律師将合同遞了過去。
幾分鐘内,李解榮就從一個貧窮無所事事的小混混,變成身價上千萬衣食無憂的富豪。手中的合同有些滾燙,按着記憶的指引在一戶門前停下。
李解榮不熟練的左右擰動鑰匙,大門措不其防的被推開,李解榮踉跄的沖進房間。大平層裡很空蕩,僅有幾件家居,和一個還沒有拆龐大的快遞,撣去表面灰塵:居家代步車?手指摩挲着接着往裡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