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事情是從哪裡開始變質的呢？路德看着腳下濕淋淋的人頭陷入回憶。

他抱着上岸坐上去培訓基地的大巴車時很正常，車上陸陸續續多學員也不奇怪，甚至中途上來一個自稱是小莓老師的賣貨導遊也沒問題。

畢竟200塊錢報的培訓班，有些強制購物環節他可以大度的表示理解。

但載着14個人疾馳的大巴司機低頭打橫屏遊戲，是不是太過于藐視交通法了？

雖然還沒正式考上，但奮鬥了十年的路德是很有覺悟的。他決定含蓄地上前提醒。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在合理的範圍内。

可為什麼......哦上帝呀，路德敢向上帝發誓，他真的隻是非常、非常輕的去拍司機的後腦。然後司機的頭突然就掉下去了，對，是砸到地上滾了幾圈的那種掉下去。更加詭異的是，他的橫屏遊戲竟然還在失去腦袋時完成了五殺。

“咳，抱歉。”

在一車人要命的尖叫聲中，路德像是打翻了茶水一樣輕聲道歉，将腦袋放回原位時還記得掃清頭發上的灰塵。

真是的，我又不是故意的，車上的人為什麼要發動聲波攻擊？

路德向唯一淡定的小莓老師報以歉意的微笑，施施然回到座位。剛才還滿座的周圍，空無一人。

幹枯瘦削的小莓老師低頭打開他的大喇叭，短促的尖鳴代替尖叫沖激路德的耳膜，“呼，喂，喂喂！路途颠簸，請各位同學們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坐好。”

聽到小莓老師的話，有眼疾手快的趕緊搶占了離路德最遠的座位，最後隻剩五人面面相觑。

“我們培訓時間十分緊張，還請各位同學注意紀律，不要耽誤其他人的時間。”小莓老師虛浮的聲音通過大喇叭傳出來，帶着難聽的電子雜音。

“我們五秒鐘後正式開始，請迅速落座。”

路德稍稍坐直身體，一隻手伸進懷裡逗弄不安分的小家夥，被毫無殺傷性的小狗牙咬了也樂此不疲。他似乎并未發現因他而變得僵硬的空氣。

突然一個穿着緊身褲、染着彩虹頭發的精神小夥站到他身邊，嘴裡喋喋不休，“家人們，這就是剛才一巴掌拍掉司機腦袋的神人。哎呀不是魔術，真的！家人們點點小紅心，小紅心上100，勇哥就坐到神人旁邊的空位上！”

路德好奇地轉過頭，優秀的視力讓他很快看清為數不多的彈幕，大部分是一些無意義的“啊啊啊”“哈哈哈”“太假了”“演的吧”。

“你也是要考試的？”路德問。

“诶呦家人們，神人跟我搭話了！”主播勇哥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臉還對着手機。

小莓老師的倒數結束，與此同時，大巴車頂響起巨大的震動聲。

“轟隆，咔嚓！”

剛才還鬧哄哄的大巴車瞬間鴉雀無聲，連最吵鬧的主播勇哥都驚恐地捂住了嘴巴。

隻見生鏽掉漆的大巴車頂突然竄出四條肉蟲，那肉蟲通體裹着腥臭的黑色粘液，沒有五官和四肢，隻在頂端長着帶有五圈鋸齒狀尖牙的血盆大口，此時已經将沒有及時坐下的四人吞下大半。

“嘎吱。嘎吱。”毛骨悚然的骨頭咀嚼聲，讓在場的所有學員都驚恐到扭曲。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打擾到黑色肉蟲，成為下一個盤中餐、腹中肉。

黑色肉蟲很快帶着獵物縮回車頂，一切快得像是幻覺，仿佛大巴車上本來就隻有10名學員一樣。

“剛...剛才......”角落裡傳來蚊聲大小的女聲，她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完全沒人敢出聲回答她的問題。其餘人或緊閉雙眼，或捂頭低喃，隻有路德看着車頂掉了車漆的黑鏽出神。

“嗷？”上岸前爪扒拉着他的衣領，蹦跶着也想看清黑鏽中的暗紋。

“喂喂，同學們下午好。”小莓老師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慈祥得像一位普通的老師，“下面由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班規。”

路德很快收回視線，将不情願的小狗塞回懷裡。他是認真聽講的好學生，畢竟這個培訓班花了他全部身家。

可每個班裡總有幾個多動症。

差點被大巴車當點心的主播勇哥絲毫沒有自覺，他佝偻着腰看似小聲地繼續着直播：“卧槽，家人們你們剛才沒看到。剛才有四個人直接被車頂的大怪物吃了！怪物在哪？沒有了，嗖的一下就沒有了。啧，不是特效！勇哥哪有錢買特效。勇哥打賭他們被大巴車吃了啊，都聽到它嚼骨頭的聲音了啊！看在勇哥冒着生命危險探路的份兒上，大家多點小紅心，飛機遊艇刷起來！”

“好學生”路德不滿地瞥向勇哥，再次自覺幫老師維持秩序，“你打擾我聽課了。”

勇哥本想忽視他繼續直播，卻突然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了。他驚恐地擡頭，正對上路德澄澈的眼睛。

“下課就好了。”說完，他乖巧地舉手，“不好意思老師，能請您再重複一次規則嗎。”

“啧，麻煩死了。”小莓老師似乎很不耐煩，爆皮幹裂的嘴角裂到脖根兒，露出尖銳雜亂的帶血牙齒。他那鋸齒狀的尖牙跟剛才的怪物如出一轍，大巴内剛有些松動的氣氛再次凝固起來。

“一、為了保證培訓效果，培訓期間全程封閉、不可退出，禁止與外界聯系。”

“二、培訓期間請完全服從安排，意外或非意外死亡本機構概不負責。”

“三、培訓期間共有7場大型模拟考試，間或有随機測驗若幹。全部順利存活即可畢業，本機構100%保證學員順利畢業後可成功上岸。”

正說着，大巴車停在海邊懸崖上，不遠處的孤島上聳立着一棟歐式别墅，二者以玻璃吊橋相連。

“現在是下午三點半，請大家于六點前到達别墅，并自行選擇房間入住。我們明天上午正式開課。”小莓老師長的過分的舌頭從參差的尖牙間掉出來，随意晃了晃。

小莓老師剛走出大巴，勇哥就可以說話了。

他警惕地瞥了眼身邊的路德，對觀衆們做着鬼臉往下走，“家人們，勇哥我是真不容易啊。快點刷個遊艇支持一下。”

路德隻在學習疲憊的時候看過自習直播間，此時也覺得有意思，于是跟在勇哥身後下車。

有人動了，其他人自然而然地開始收拾東西下車。最後隻剩下蜷縮在大巴車最後邊的年輕女士，她瑟瑟發抖，臉上溢滿了淚水。

“嗚嗚嗚，我要回家。我不培訓了，錢也不要了，嗚嗚嗚。”

小莓老師眉頭緊蹙在一起，反身回到大巴上，手中的喇叭卻始終沒有放下，“這位同學，我們的培訓一旦開始就不能退出，還請盡快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