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也很無奈，他隻是很寂寞，想養條狗而已。

雖然它不聽話、愛亂跑、總是在外邊受傷，但隻要感受到它溫暖的體溫，路德就有一種還活着的錯覺。

他可以是大狗、是小狗，可以犯傻賣蠢，可以整天叫着吃不飽，也可以給他添很多麻煩。

但唯獨不能是人。

不是上岸的問題，單純恐人罷了。

隻要一想到身邊有一個人，他就無法放下警惕，連睡覺都要睜着一隻眼睛。

上岸明确地感受到路德的變化，這令他有些焦慮，狗毛雪花似的往下落。

不到半天，上岸就受不了了。

他變回人形，學着路德叉手坐在地上，“我們需要聊聊。”

“并不。”路德坐在窗邊看經書，連眼皮都沒擡。

充滿房間的敵意讓上岸後背發涼，他明智地變回狗形态，龐大的身軀幾乎充滿整個房間，讓路德不得不審視他的存在。

上岸趴到他面前，見他仍然無動于衷，索性翻身躺下。

路德停下閱讀的目光，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前方粉色的皮毛。

平時完全不給摸的肚子，正随着呼吸起伏，隻看着就知道它是軟的、毛茸茸的、暖呼呼的。

甚至足夠他爬上去，把整個人埋在裡面。

想…好想…摸一下。

路德的身體先于頭腦，已經趴到了軟軟的肚皮上。

啊，整個人都陷進去了，好軟！

“現在可以了嗎？”上岸都驚訝于自己對神父的容忍度，堂堂魔王大人的肚子，從3歲後連他母親都不能碰。

這是上岸身上最柔軟，也是最脆弱的地方。若神父有一點歪心思，都能立刻殺掉他。

可他竟然就這麼輕易地亮出來，隻為了能跟神父好聊幾句。

可神父仍然沒有回應他。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綿長安穩的呼吸聲。

他太累了。

這次路德完全休息過來了，他看着銀行卡裡六位數的餘額，十分好心情地請上岸吃了頓大餐。

最後又找地方給自己染了個頭發。

到了第七天的晚上，系統通知準時在腦海中響起。

【第三次模拟測試“日夜醫院”開始。】

【測試級别：20XX年宗管局考試體檢（實踐題）。】

【題目要求：親自将體檢合格通知單交給專員并成功逃離。】

【最終錄取名額1個。】

【附加題：請自行探索。】

【注意事項：本副本存在生命危險，煩請留意。】

【倒計時】

【3】

【2】

【1】

“叮鈴鈴，考試開始！”

路德所在的宿舍漸漸變了，大體格局一樣，隻是四周的牆都變成了透明玻璃。

透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上下左右住着的所有人。

路德走到牆邊，眼前是非常整齊劃一的街道和建築。

“奇怪。”路德愣怔地看着這座玻璃城市，不是要體檢嗎，這裡怎麼看都不像醫院，甚至都不像是人類居住的城市。

“感謝大恩主為我們創造的玻璃城市，在這裡每個人都是自由的。”上岸在後面磕磕絆絆地說話，像小學生念課文一樣。

路德回頭看去，隻見他趴在地上，湛藍色的眼珠一錯不錯地透過玻璃地闆看着樓下，嘴裡念着樓下鄰居寫的日記。

“在這個由0和1組成的透明世界裡，陰影将無處遁形。我們有責任将這理性與效率的完美極緻帶給生活在自由的蠻荒時代的原始人，強制他們成為幸福者。”

路德房間同樣的位置也擺着一張書桌，上面還有一個空白的日記本。

路德想了想，坐到書桌前拿起筆。

上岸好奇地走上去，見路德思考半晌後寫下：

——贊美大恩主，贊美玻璃城市，贊美理性與效率。

剛寫完，街道上響起隻有兩個音符構成的單調銅管樂，字正腔圓的機械聲随之響起：

“現在是上午8時整，散步時間。”

随着廣播響起，玻璃房間内的所有人都像得到指令的機器一樣，放下手中的筆齊刷刷走出房間。成千上百身穿着淺藍色制服的人們，整整齊齊地四人一排，踩着銅管樂的節奏在街上散步。

路德混入其中，這裡的每個人臉上都挂着如沐春風的笑容，他們的脖子上都綁着一個無法拆卸的金屬制電子名牌。

路德脖子上也有，他借助玻璃的反光看到上面寫着熟悉的數字：

——179 100

而他身邊的三個人，脖子上戴着同樣的金屬項圈，但屏幕上隻有三個數字，并沒有後邊的績效顯示。

然而其他人并未對路德不一樣的項圈發出疑義。

他們穿梭在完全一樣的建築中，陌生又熟稔地問候與交流，看起來完全沒有煩惱。

路德擡頭看向天空，這裡的天空藍的出奇，連一片雲彩都沒有。太陽孤零零地挂在天上，它的光芒仿佛來自一種統一的、明亮的白色物質。

路德沿着陽光透過玻璃看向地面，敏銳地發現人們的影子從不随着位置的變化而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