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号碼的話，成功讓他在衆人眼中看到了深重的恐懼，他十分享受這種目光。

黑色号碼深谙說話的節奏，他話鋒一轉，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不過，我需要先提醒諸位，後天就是玻璃城市最盛大的感恩節。感恩節是為了感恩偉大的大恩主，感恩大恩主為我們建立了玻璃城市，為我們在末日中提供了庇佑所；感恩大恩主發現了守時戒律表，為我們避免變異提供了最大的支持。請大家和我一起頌念：”

“贊美大恩主！”黑衣号碼做出玻璃城市專屬的祈禱手勢。

話音剛落，廣場上所有号碼都在同一時刻做出同樣的手勢，在同一時刻開口，在同一時刻唱出頌詞：

“贊美大恩主！”

“贊美玻璃城市！”

“贊美玻璃城市！”

号碼們每喊一句，都會重複祈禱的手勢。他們虔誠地看着廣場中央的大恩主，想起教育資料中展示的城外的慘狀，有的号碼的手竟忍不住顫抖起來，若不是大恩主和玻璃城市的存在，他們早就變成奇形怪狀的怪物，死在末日裡了。

“贊美理性與效率！”

“贊美理性與效率！”

最後一句時，所有号碼都不約而同地放大聲音。他們無不激動地高喊着口号，有的甚至激動地破了音，更有甚者還帶了哭腔。

正是因為在大恩主的強勢幹預下，他們才得以抛棄無用的感性，得到極緻的理性與效率。無數教育失敗的、無法抛棄感性的号碼，都會率先發生變異，破壞玻璃城市的秩序，連累到别的号碼。

事實證明，隻有秉持絕對的理性，才是末日生存的最高要義。

而被号碼們崇敬的大恩主正坐在大後方，面容掩藏在陰影之中，無端讓人産生神聖不可侵犯的崇敬感。

“然而！”見情緒差不多的時候，黑衣号碼一改剛才的昂揚，話鋒變得極為淩厲。“我們之中出現了反叛者，他們正試圖摧毀我們的偉大的玻璃城市。”

剛剛安靜下來的中央廣場又“轟”地一下炸開，他們才從戰争的陰影中走出來，剛剛适應随時都有可能變異的生活。

可現在，竟有人想剝奪他們來之不易的一切！

“殺了他們！”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

随後，應和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仿佛隻要他們喊的夠大聲，黑色号碼就會把屠刀轉向“反叛者”，從而放過他們。

剛剛監視着032來到中央廣場的人也突然大聲應和，把032吓了一跳。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應和的人越來越多，應和聲越來越大。

032不想加入，卻在周圍人審視的目光中，不得不猶疑地舉起右手，學着他們的樣子喊口号。

“号碼們！”黑衣号碼舉起雙手安撫衆人，待他們停下讨伐注視過來時，從腰間掏出一個焦黑破爛的項圈。

“我們初步判斷，這個項圈的主人發生了特殊變異。可怕的名為“靈魂”的變異病毒侵染了他們的腦子，以至于讓他無比憎惡我們的玻璃城市。”黑衣号碼說，“所以他在項圈中安裝了巨型炸藥，以自爆的形式襲擊了我們的城市。這次襲擊不僅導緻了數十名号碼和護衛隊的傷亡，還炸毀了我們的食物倉庫。”

“食物倉庫？”

黑衣号碼敏銳地捕捉到人群中細微的回應，“對！我們的食物儲備全部被毀，從今天中午開始，食堂将停止供應食物。不過大家也不要慌張，我們已經組織人手加緊生産食物了，預計感恩節當天恢複供應。”

沉默，然後是竊竊私語。

最後，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衆人又集體讨伐起反叛者，仿佛還要将他們的屍體拉出來鞭屍一樣。

在盲目的人群後方，兩個黑衣号碼遠遠對視一眼，一人悄然走到另一人的身邊，“看來有問題的不是那堆惡心的漿糊。”

稍高一點的男人點頭同意。

“你說得對，問題的關鍵還是那座體檢中心。”說話人鬓邊的長發滑落，露出橫貫眉眼的疤痕。這兩人正是路德和上岸。

他們本以為是食堂的飯食裡有某種藥劑，會迷惑他們的心智。令他們雖然生活在黑暗的溶洞中，但會誤以為自己生活在光明的玻璃城市中。

白天他們隻看到溶洞幾分鐘，是因為隻有一頓午飯沒吃。當他們晚飯也沒吃時，飯食裡的藥劑就完全失效了。

這種推測完全合理，而且想控制這麼多人，通過食物是最簡單可行的。

但現在，大恩主竟然敢讓号碼們兩天不吃飯，這說明，他們的推測是完全錯誤的！

“我要再去體檢中心的衛生間看一眼。”路德說。

“可咱們怎麼混進去？”上岸食指在下巴上摩挲，皺着眉努力思考。他倒是可以變小溜進去，可假神父要怎麼進去呢？

他已經無法通過刷項圈正常進入了。

“進入日夜醫院有兩種方式。”路德脫掉黑色制服，露出脖頸間灼燒的傷痕，“走進去，或者抓進去。”

“你想都别想！”上岸怒目圓睜，剛消下去的火氣噌地竄上來。昨晚的險象環生讓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你的任務是把體檢報告交給專員，别做多餘的事！”上岸警告他。

路德沉默了一瞬，他幾乎把任務主線忘記了。

可是。

“可是附加任務有現金獎勵。”路德說。

“……”

路德的解釋讓人無語，在金錢和生命面前，三歲小孩都會取舍。